他与郭嘉做赌,是想个法子治治他,原以为郭嘉至少还有一些文人的风度,没想到他还真穿了女装,丝毫不脸红为难。
如今倒好,连恩客都接待起来了。
郭嘉见进来的玉面郎君脸色臭臭的,哈哈大笑,雀跃的语调就像个发现了新鲜玩具的孩子:“志才快来看,今日我的女装被这位小兄弟给揭穿了!”
“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我这一身衣裳毫无破绽,能揭穿我的人,世间少有,若是真的遇上这种人,我可一定要与他结交为朋友,那一定会非常有趣,”郭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曹瞒,咧开嘴笑了:“这位小兄弟对胭脂水粉的研究可比楼里的姑娘还厉害。”
荀彧闻言稍稍有些不悦:这人说话是在讽刺阿瞒吗?
曹瞒听了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得意:这有什么?能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术,别人学都学不来,他跟随系统学习至今练手无数次,那可都是他宝贵的经验与技能啊!
那全名为戏志才的玉面郎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脸色稍稍缓解了一些:“没想到还真有人能看出你的伪装?”
郭嘉翘起了兰花指,指着戏忠道:“你看,我这一身美不美呀?多少人没看穿我,这位小兄弟能看穿,可不仅仅是眼光毒辣了,我当然要留他们下来把杯同饮,与他交上朋友。”
他翘起兰花指的模样怪好看的,那指甲修得平整,手指修长如玉,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人。
曹瞒恍惚中,竟在他身上看到了曹节的影子,要知道那些宦官们最喜欢玩自己的指甲,对于宦官来说,手指上没有茧,越是养尊处优,越是代表着地位尊贵。
郭嘉收起了怪模样,正色对他道:“你身体不好,不要总是喝酒,地窖里的酒我帮你解决了一些,嫂子好几回都在劝你别再饮酒了,就你这酒鬼非说不听。我今日搬走这些酒,可是答应了嫂子治一治你这嗜酒的毛病。
那戏志才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薄怒:“那可是我前几年辛辛苦苦酿的,自前些年禁酿酒开始,本就没剩下几坛了,你一坛都不给我留!”
“你可以去问嫂子啊,嫂子若是答应,我就还你两坛?”郭嘉搬出了免死金牌。
提到嫂子,戏志才不说话了,郭嘉哈哈笑了起来:“前几年收成不佳,粮食酿酒本就不足,颍川附近已经很少能够有像你所酿的美酒了,我这也是馋虫作祟,一时忍不住嘛!还请志才,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向你作赔,请你喝一喝这青楼里的梅子酒。咱们这儿的梅子酒是无限供应的。”
咱们?
曹瞒微微动了动耳朵,惊讶道:“听你的话,这青楼倒像是自己开的似的。”
郭嘉招呼起了曹瞒与荀彧:“今日认识到了新的朋友,高兴。就由我做东,请几个姑娘为各位跳个舞唱上小曲。楼里的厨子手艺极好,再让他们上些菜肴,就当是庆祝我们的结识缘分。”
“这青楼还真是你开的呀?还楼里的姑娘伴舞,厨师下厨,你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曹瞒好奇问道,戏志才轻笑一声,对他们解释起来。
原来这郭嘉虽出身寒门,却家财万贯。上无父母,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妻子,没事就喜欢泡在青楼里头,与楼里的姑娘关系和睦。他家中亡故的长辈会挣钱,做了几代商贾,至今没能谋到一官半职,却攒下了丰厚的家底。郭嘉又是三代单传,父母病逝后,整个家底都落入了他的口袋里,所谓的家财万贯可并不安全,十四岁的郭嘉犹如怀抱金砖的小儿,走在闹市之中,多得是人盯着想要撕咬下他的血肉。
于是郭嘉就想了个法子,把这万贯家财给花了,他先是打算购买书籍,发现各地的书院不愿意卖书给他,好书都让世家大族给垄断了。
他又去资助同样是寒门的学子们进学,至今也还资助了一批人,结果险些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暗害。
然后他到了当时颍川最大的青楼,将它给买了下来。
“那时候这座青楼可不像现在那么生意好,他们东家忙着出手,于是低价就卖了,”郭嘉轻飘飘地说道:“所以我也没花多少钱。”
“还说没有花多是钱,”戏志才嘲笑道:“把家底都掏空了,才供养起这一座楼。”
当时的东家留下楼里头的姑娘们,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瞬间没有了活路。她们有的落难来此,有些是被抛弃的,有些是被人牙子卖来的,有些家乡闹了饥荒逃亡至此,还有些家乡在更遥远的地方。凭她们孤身一人,根本就无法回去。
这群风尘女子们恳求郭嘉不要赶走他们,接客也是愿意的,只求一个安身的地方,郭嘉买下青楼是为了花钱,哪里会真的让她们去接客?从那以后,一个劲儿地往里投钱,不仅没赚钱反而还亏,养着这一大伙人,他丝毫不心疼钱花掉,其他人却过意不去,觉得亏欠万分。
除此以外,但凡是颍川需要建设的地方,无论是开垦荒田,修路,建设书院,只要有世家大族或是有别的商贾参与的地方,郭嘉都会大大方方的前去送钱。
风流浪荡纨绔子郭嘉的名声在颍川可是响当当的!人们提起他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聪明,有多少才华,而是因为他一抛千金,简直就是个散财童子。这要是让郭家老祖宗们知道子孙这样败坏家业,恐怕要气得从棺材中跳出来。
郭嘉却看得很开,现在外头世道那么乱,要些金银珠宝有什么用?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甚至还不如书籍贵重。
他们老郭家这么多代下来,没能挤身社会上层至今还是个寒门。一来是因为子嗣稀少,二来也是因为父母辈做商人,目光短视。
到了郭嘉父亲这一代,一心致力于对儿子的文化培养,不断地砸钱投钱,就盼着能养出个文人名士,举孝廉谋求官职,为老郭家光宗耀祖。
他父亲请先生为郭嘉上课,从小就逼着他学这学那,也亏得郭嘉聪明机灵,能将学业给完成。
可他所学之杂,学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结果,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懂得四书五经,还懂一些兵法谋略,他也懂一些种田种地等等。什么东西都懂一些,什么都会一些,可是似乎又什么都不精。他性格开朗,与人聊天的时候,无论是天南西北,星星月亮,都能扯得像朵花儿一样,那张小嘴哄起人来,那是妙语连珠,倾刻间就能将人给忽悠地找不到北。
“所以这间青楼的姑娘们卖艺不卖身,是为了给你赚钱?”
“她们为自己赚钱,我钱已经花出去了,青楼的收入如何与我无关,赚到多少,那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本钱,”郭嘉道:“我买下青楼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来这儿蹭一顿饭,看看姑娘们跳舞能免费罢了。颍川近些年还算安宁,不会有什么天灾**,生活在这里,靠卖艺为生,总比去外面流离失所,啃草皮吃树根要好。她们都是贱籍,若是谁找到了良人,自己愿意走,楼里也不挽留。”
“你买下了这间楼,就是这里的东家啊!”
郭嘉摇了摇头:“我要到各地去壮游,颍川境内我都走遍了,接下去该去外面看看了,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带上毛驴与包裹,随时能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