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的前夫一见林避手中拿着一块罗盘,背包鼓鼓囊囊的,将他拉至一旁,小声道:“你就随便做个法,最好能装一装……咳,那条狗。唉,能让她心里好受些就行了,钱少不了你的。”
林避有些哑然失笑,这人不信鬼神,当他是神棍。他也不辩解,只是点了点头。陈姐从厨房里端出茶水点心,有几分讨好道:“小林吃过了没有?这些饼干是国外进口的,你尝尝。”
“不了。”林避不太爱吃甜的,觉得是女孩子的行为,笑着拒绝了,“我可以随意看看吗?”
陈姐点了点头,林避得了应允,认真的察看起陈姐家里的环境。事出有因,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遭了东西,大多遭东西的人,之前一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鬼魂之类的事情。
打个比方说,林避之前有位顾客,是个驴友,专爱爬山,越荒越偏僻的山岭他越喜欢去,不为别的,就为求个刺激。结果有一天,他爬完一座荒山回来,梦里开始频繁出现一个老头,瘦不拉几的,跟个骷髅似的,竖着一根干巴巴如树枝的手指,指着他大骂有爹生没娘养云云之类的脏话,还拿尿滋他。最可怕的是,顾客每次梦醒,自己的头发还真是湿漉漉的,闻起来一股尿骚味儿。
这样过了两三天,顾客受不了了,经人介绍找到了林避,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全盘托出。林避一听就明白了,这顾客恐怕是上山内急,随地大小便,尿到“人身上”了!搅了老头清净,气得老头从山里爬出来捉弄他。
这事呢,也好解。林避二话不说,塞给顾客一件寿衣,又给他塞了纸钱元宝纸手表素酒果盘等等东西一大箱,让顾客上山去给老头赔罪。
顾客愁眉苦脸地表示,荒山野岭的,自己那还记得在哪儿尿的尿,又不是狗,闻着骚味就能寻到地方。
林避心想也是,荒山野岭多老鬼,赔礼没送到是小事,就怕老头更加记恨客户。于是又让客户加了钱,跟着一起出发寻鬼去了。
二人当天傍晚黄昏时分抵达老头所在的荒山。有了林避的阴阳眼,二人很快就在半山腰处寻到了老头的鬼魂。他气哼哼的站在一块大石上,一见顾客就直飙脏话粗话,言辞丰富,花样繁多,林避听得是大开“耳”见。
顾客见石头上绰绰约约的站着个人影,耳边满是含糊不清的叫骂声。吓得腿一软,狼狈兮兮的流着鼻涕眼泪烧起了赔礼。等东西烧完了,老头终于也满意了,手腕上戴了十来只手表,怀里也多了满满当当的一叠叠纸钱,这才美滋滋的重新躺回了地里。
这事儿总算是解决了。
林避转了一圈陈姐的客厅,又问了陈姐一些问题,有没有去过医院、墓地、殡仪馆之类的地方,再或者有没有碰见出殡队伍,冒犯了人家?
陈姐一一回答否定,她的活动范围只是家里到店铺的,两点一线,很少去别的地方晃悠。出殡队伍那就更加不可能见着了。
如果不是冲撞了“东西”,那肯定就是遭人下咒了。可惜黑狗的尸体已被火化,林避没法察看,不好判断是下了个什么咒。检查到陈姐的卧室时,林避细心的发现,陈姐家的床脚处有一只很小很淡的血手印。
大概只有一个鸡蛋大小。林避绕着陈姐的床边重点检查了一番,果然,在床底下发现了满满的血痕。有手印,也有脚印,还有一道道爬痕,新鲜得很。
林避招了招手,示意陈姐和前夫过来,一指床底下的痕迹,严肃地问道:“陈姐晚上有听过什么动静吗?”
陈姐见那专属小孩的手印脚印一脸茫然,倒是前夫忽然白了脸,瓦亮的脑门开始津津冒汗。陈姐道:“这、这是小孩子的手印?我……我……”她忽然也跟着白了脸,“蘅衡……蘅衡被杀的那晚!我有听见过小婴儿的哭声!细细的,我当时还以为是猫叫春……没太在意……”
猫叫的声音的确和婴儿的哭声十分相似,又凄又厉。可为什么这个鬼婴,要害死陈姐的恶犬呢?而且,黑猫通灵,黑狗辟邪,是广为人知的事情,林避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婴灵能如此残忍的杀害掉恶犬。更为古怪的是,自己转了一圈陈姐家里,并没有发现任何魂体。
太奇怪了。大多数鬼魂死后会因为执念而残留在身亡地点或是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像狗类这种忠心耿耿的动物,更是如此。可恶犬的魂体却意外的消失在陈姐家中。
林避咬着手指思考,无意识的瞟了一眼,脸色惨白正津津冒汗的前夫,脑海里灵光一现,“陈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吗?”
忽然被点名的前夫如触电般的抖了抖,他勉力一笑,“我、我……”
林避故意道:“莫非,这事情和你有关系?”
陈姐爱狗如命,虽声称即使找到凶手也不会复仇,但见林避怀疑起前夫,表情也跟着变了,从之前的讨好软绵重新变得凶狠扭曲。她扑过去,揪着前夫的衣领愤怒道:“是你干的?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前夫被陈姐的指甲挠了几道血痕在脸上,也怒了,一把将她推开:“是你做的孽!是当年你害死的孩子现在回来报仇啦!”
有内情!林避眼睛一亮,被推开的陈姐跌坐在床边,一听前夫这么讲,整个人像被人点穴一般僵硬在原地。前夫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带着些报复意味般地说道:“你还记得吗?那个被你掐死的孩子,也叫做蘅衡!”
前夫的话不知触碰到了陈姐脑内的那个开关,她尖叫了一声,硬生生晕厥了过去。她一昏,一旁的衣柜“砰”的一声猛然打开,房内的老式摇头风扇自动开启,吹起一股股冷风,大门也紧跟着一关。
“什、什么……”这回轮到前夫僵住了,头顶的白炽灯管开始一闪一闪,“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林避扶起昏迷的陈姐放到床上,面上有几分严肃,他轻声道:“来了。”
一只白皮小鬼从衣柜里慢慢爬出来,它瘦瘦弱弱的,整个下巴尖得吓人,眼睛很黑很大,没有一丝眼白,头顶上还长着几撮稀疏胎毛。整只鬼看起来像个小型外星人一样。小鬼紧紧盯着前夫,嘴里发出猫叫般的凄厉呻吟。
很明显,它是在保护陈姐!林避脑袋灵光一闪,当即扯开嗓子对肥头大脑,吓得冷汗直流的前夫道:“快!道歉!快跟陈姐道歉!”
“我、我……对……”前夫被眼前怪异的景象吓得吐不出话来,白皮小鬼再度一声尖叫,像道白闪电一般往他的身上扑,一股阴气迎面扑来,沁入骨子里,前夫闭上眼尖声喊道:“对不起!阿陈!对不起!对不起!”
白皮小鬼的猛然身影消失了,前夫的后背也跟着一轻,他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哭着脸,结结巴巴地问林避:“走……走了吗……”
林避的脸色没那么凝重了,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天花板,说出的话却令前夫如坠寒窑:“在你头上坐着呢。”
前夫这下有些崩溃了,他也顾不得头上正坐着一只小鬼,手脚并用爬到林避面前,狼狈大哭道:“大、大师,刚才是我有眼无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我!帮帮我把这孩子给送走吧!”
“可以是可以。”林避道,“不过它心有执念,要破了才能送走……”
白皮小鬼骑在前夫头上洋洋得意的揪他稀疏可怜的头发,它的怨气其实在前夫喊出那句“对不起”时就已经被褪去了不少,看起来也没刚才这么吓人了。不过林避有意诈人,面上装出一副严重的样子。
“陈先生,这只小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