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心那么大。”明辰无奈地笑了笑,偏头对休登说:“其实你把我带回家的当天晚上,爸妈就认出来我了。他们不知道赫顿想杀我,想立刻把我送回王庭,是我求他们不要说,把我扔回克拉克就行了,后来他们才瞒着高庭收养了我。”
休登惊讶地抽了口气:“所以从头到尾就我不知道?”
明辰笑了笑,到家了,下车前他在休登唇边吻了一下,“做饭去吧。”
翌日早上明辰在王庭那片常年被精心打理的花园中见到了玛娅,她正在给心爱的花卉浇水,轻轻哼着歌,清晨纤薄的日光落在她灿烂的金色长发上,远远看着像副温柔宁静的画卷。
“你怎么会过来?”玛娅注意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偏头看到明辰走来,她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精致的小水壶,抬手将一缕腮侧的柔软金发绕到耳后去。
“喝茶吗?”玛娅走到小桌旁,倒了两杯花茶,邀请明辰在她身旁坐下。
此时这片花园中依旧如往日那般静谧,只是原本侍立在周围的侍者,变成了全副武装的战士,看押着曾经手握大权的国王。
明辰并不推脱玛娅的邀请,径自过去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端起花茶轻抿了一口,淡淡道:“很香。”
玛娅温柔地笑着,望着远处在微风中摆动的花朵,感慨道:“我们多久没见了?三十年?”
“快了。”明辰放下茶杯,像是跟她闲话一样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浏览这处和记忆里早已不一样的花园。
“你见过我们亲爱的王兄了吗?”玛娅转头看着明辰,露出小女孩般明亮又狡黠的笑意。
“没见,懒得见他,将死之人而已。”明辰说。
玛娅给又给他添了杯茶,轻笑道:“我也是个将死之人呢。”
明辰没说话,玛娅静静道:“你会替我向大将军求情吗?”
“不会。”明辰淡淡说。
玛娅往自己的茶杯里丢了颗糖,随口说了句:“这么无情?你开口的话,他一定会饶我一命的。”
“不是只有休登想杀你,我也想要你的命,你踩到我们的底线了。”明辰语气倒不慎冷淡,反而很随和,像是在和她讨论手中花茶的味道如何。
玛娅也像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介意他这么冷酷的答案,反而笑起来,道:“我理解。我只是失败了,如果我成功的话,你和小职还有切利,以及你们家的那个新成员,我也都会杀掉以绝后患。就像大将军曾经对我们蓝道王室做的一样,一个不留。”
“为什么要堵上一切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明辰淡淡问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真的以为区区一个高庭系统就能罢免休登的军权吗?”
玛娅轻嘲道:“大将军当年发动武统前,有足够的把握吗?”
“没有。”明辰毫不犹豫道:“那时我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被抓,就先把小职杀掉再自戕的准备。”
玛娅道:“大将军视家人如自己的性命,他都愿意押上你们的性命放手一搏,我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你和他不一样,当初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休登不反抗我们全家都会被赫顿杀掉。而你,休登给了你足够的权力,曾经的赫顿都没有你这样的高度,整个帝国除了休登没人能辖制你。”明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望着玛娅漠然道:“休登也不是赫顿,他对你从来都没有威胁,你图什么?”
“没有威胁……”玛娅呢喃一句,随后低头轻笑起来。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明辰面前麻木地解开自己的衣裳,将上身不着寸缕地袒露在明辰面前,一直恬淡的笑意在这一刻忽地狰狞起来:“看看我!你还敢说他没有威胁吗!”
明辰眼瞳微涨了一圈,玛娅雪白的胸前有一道狰狞恐怖的旧疤痕,从锁骨下方斜着延至腰侧,不知已经多久了,创面甚至都圆润了起来,足有一指粗细,不知当初伤口有多深,这么看着竟像是她早已被劈成了两截,又拼了回来似的。
国王身上有一道这么惊悚骇人的疤痕,竟然没有人知晓。
“这是休登做的?”明辰说完就注意到玛娅有些微隆的小腹,一时心中微有震动。
“他没跟你说过吧。”玛娅冷笑着慢条斯理穿好衣衫,“当年赫顿想拉拢休登,就把我送给他,趁着他醉酒,把我当畜生一样塞进他的房间,然后休登给了我这道疤痕。”
明辰没有说话,皱着眉像是在沉思什么。
玛娅回去坐下,兀自说道:“我永远都会记得那一瞬间身体被劈开的感觉有多恐怖,那是你想象不到的。”玛娅忽然对明辰笑道:“同样身为蓝道家的人,你的命也太好了。四岁就能躲开赫顿的折磨,被乌奈和安柏将军收养,活在宠爱里,即便中途赫尔兰德家遭逢剧变,也有休登大将军为你披荆斩棘。”
明辰静静地看着她。
“而我。”玛娅面无表情地说:“我被赫顿折磨了很多年。在权力中心的旋涡里,没有权势却有一张漂亮的脸孔,是件很恐怖的事。”
明辰漠然道:“你怀孕了,情夫是谁?”
玛娅神情一僵,一直从容不迫地态度终于紧张惶恐起来,她脸色苍白地望着明辰,喉头不住紧缩,双手慌张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明辰指尖嗒嗒地在杯壁上敲击着,这一刻才想明白玛娅的动机。
她在休登手下乖觉了十几年,已经赢得了休登的信任,为什么会忽然疯了一样妄图蚍蜉撼树?她的动机几乎和休登相差无几,休登是为了保护明辰和弟弟们,玛娅则是为了腹中的新生命。
她不想孩子重蹈自己这痛苦不堪的前半生,想在它到来之前就除掉所有的威胁。即便休登足够信任玛娅,玛娅也不信任休登,曾经休登留给她的阴影太过深刻,玛娅一直以来都在惧怕休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