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姐妹‘呵’了一声,根本没把朱嗤的话放在心上,她们虽然气愤大哥受辱,却又绝对相信大哥的实力与心智,这种信任来自他们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也来自他们决绝的孤注一掷。
何氏姐妹不陪朱嗤胡闹,两人又开始谈论起今日见着的顾北芽来,姐姐何青青在外头自然拿捏着架子,但回来这里,和妹妹单独在一起——朱嗤不算人——那就不一样了,赞美之情溢于言表,最终只能吐出三个字:“他好美。”
妹妹点头:“那是自然,果然名动天下并非虚名。”
“我瞧着,他并无动情的样子呢,是不是其实这比武招亲是虚,找人罩住镜山门才是真呢?”何青青思虑很深,揣测说,“你瞧,如今镜山门两大杀器皆是不能随意走动,闭关去了,掌门突破与否未知,但有先知说是此举万分凶险,所以在别派看来,镜山门掌门岂不是如同已死?”
“姐姐说的是,我看镜山门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厉害人物,除却那些金丹长老,哪一个能打得过咱们大哥?如今修真界是真的没落了,听鱼骨奶奶说,当年她在外面逍遥的时候,追她的全是一水儿的元婴,最高能到化神呢,现在全是小猫小狗似得,我才出来几年,便觉着这修真界,不如想的可怕了。”
何青青抓住妹妹的手,说:“自然是不必怕,大哥说了,如今正是我们崛起的时候,这世道,本就犹如人间戏台子,有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呀!姐姐说话真是有学问极了!”
“哼,我同你说,大哥若是不喜欢那顾北芽,等大哥占领了这镜山门,咱们姐妹不如将那龙要了,不管如何,也是龙呀,他即便是摆在咱们妖族里面当个吉祥物也是体面的事情。”
“姐姐,我听说那顾北芽到现在都没能有所突破,这修真界根本不适合龙修炼了,找道侣来,应当是为了将道侣吸收的天地灵气吸去自己那里,龙将灵气化为自己的,再渡给道侣一半,但由于龙族比人类炼化灵气快上几百倍,所以才这么多人类修士挤破了脑袋想要争这乘龙快婿的位置。”妹妹何夕夕说到这里,很认真的道,“所以,倘若有一天咱们独占这条龙,龙的心又不归属我们,那将是个祸患,引群起而攻之不说,又不能同他双-修,白白帮他增加修为,所以,还是……”何夕夕坐了个灭口的手势。
姐姐明白,却又不忍,总觉着可惜,两人便突然就‘留龙还是不留’的问题争论不休。
一旁一直插不进嘴的朱嗤笑道:“你们二位真是有意思,还没走到那一步呢,至于讨论这么激烈吗?”
何氏姐妹异口同声道:“干你屁事!”
朱嗤:“哦……”
朱修士堂堂几乎要到金丹的修士,放眼修真界,也是风毛菱角的天之骄子,结果在哪儿都不受欢迎,只能再度硬着头皮回到自己和大哥的房间里去,哪里知道悄悄推门进去后,就见大哥正坐在桌子面前看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卷子,上面犹如天书,每个字他扫一眼都认识,再连在一起,便又不明白了,脑袋都开始痛。
“大哥?”朱嗤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酒气,在大哥面前不敢太过放肆,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声音不大不小问说,“大哥,你……在看什么?”
一边说,朱嗤一边瞪大了眼睛,他竟是看见大哥将前几日收藏起来的鱼子一个个都捏爆在桌子上!每一颗内黏糊糊的东西都淌出来,别提有多让人心疼了。
朱嗤唇瓣蠕动了几下,偏偏张不开口抱怨几句,就听见大哥淡淡说:“做题。”
“瞧着像是算数,但又太难了的样子,大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算数了?”朱嗤拼命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暴殄的天物上挪开,挤出一个谄媚又痛心疾首的笑来。
魏寒空又是简短的回道:“是想要征服,不是喜欢。”
“可征服的本质难道不是因为迷恋征服的过程,或者喜欢登顶时的快感吗?”
魏寒空顿了顿手中的笔,以一种强烈的抗拒、否认的姿态讥讽说:“不是,征服只是因为我愿意。好比他不看好我,但我比他想的走了更远的路;他认为我死了,但我还活着,甚至活得更好!又好比他抛弃了他最不应该抛弃的东西,忘掉了最不应该忘掉的人,让他知道,他错了,我是对的。当他后悔的那一刻,这,就叫征服。”
朱嗤被大哥眼里偏执的恨意惊到,却又眨眼间便又看不见那些浓烈的情绪。
他这时,无法再管住自己的嘴巴,坐下给大哥倒了杯茶,说:“大哥,你说的,是你过去认识的人吗?你可以和我说,我和你一起报仇!”
魏寒空薄唇长久的不再开启,久到朱嗤开始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让大哥不高兴,却听见大哥说:“不必,这是我的私事,除了我,不希望任何人参与。”
“那大哥,你的仇人,是不是当年虐待过你?”
魏寒空睫毛垂下一分:“并无。”
“大哥,他是不是杀了你的亲人?”
魏寒空神色冷漠:“没有。”
“大哥?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好像这段时间,从一进入镜山门开始,就不太一样,虽然何青青她们告诉我,说你自有考量,但我觉得,是兄弟,还是应该了解一下,当然你不说我也不会计较,但是大哥帮了我很多,我只希望也能帮到大哥。”朱嗤一鼓作气粗声粗气地说道。
魏寒空却轻笑:“不如来帮我一起做这套卷子,这便是我今日最大的困境。”
朱嗤撸起袖子便豪爽道:“要得!包在我身上!咱们一块儿想!”
于是两人坐在桌子前,磨墨、拿笔,沾墨,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又俱是盯着卷子发呆,一个时辰过去,卷子上除了几个墨点子,什么都没有……
朱嗤甚至睁着眼睛直接睡着,魏寒空却盯着卷子,像是要将它看出个洞来,可看出个洞来又有什么用呢?
魏寒空似乎觉出了自己的愚蠢,明明应当早便决定斩断过去一切,只管复仇,直接杀了所有当年在望虚城的修士,凭什么她们活着,有些人却死了呢?!都该死才对!都陪葬去!才能叫他觉得公平!
顾北芽,也当一视同仁的杀了!
那样他也算做一件好事呢,毕竟他也算是送顾北芽去同那个姓萧的团聚呢。
魏寒空一面想,一面勾了勾嘴角,但却又似乎只是想想,根本没有要那么行动意思,反而是继续盯着卷子瞧,顺道再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又滴了几个墨点在空白的卷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