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玩家避之不及的副本,在在编玩家的眼里,竟然是度假场所。但转念一想,似乎也不是说不通的。既然是特殊触发副本,那证明那位在编玩家是特意选择的这个副本,他了解这个副本的情况,有了针对性,通关就好办了。
他真的是去上海度假的,顺便打个副本。
可就算大家都想得通,心里仍然不是滋味。
原本的在编玩家和普通玩家虽然共同生活在永夜城,但却是被隔开来的。他们基本没有交手的机会,也不会在副本碰面,哪怕有些普通玩家会嫉妒在编玩家不用下副本的悠闲,可也仅止于此。公务员考试,谁都可以去考,考不考得上的问题。
可现在……
荣弋站在一处高楼的楼顶望着远方的游戏大厅,沉声道:“阶级建立起来了。时间一久,在编玩家被推到普通玩家的对立面,嫉妒滋生仇恨。如果这时候再有人在后面推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冷缪站在他身侧,不予置评。
良久,荣弋转头看向冷缪,心里叹了口气。他原本是要去找林砚东的,但林砚东不在,他无功而返。
这时候,冷缪找上了他,他想要再度寻找林砚东的计划便只能暂时搁置。
他没办法无视这个朋友。
冷缪是永夜城的独行侠,他也一样,两人的友谊说不上多深刻,但总归是朋友。是回到永夜城的这么多年来,荣弋交的唯一一个朋友。
冷缪找上他时,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叫荣弋,还是燕岐?”
荣弋没想到他会知道,更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但转念一想,冷缪就是这个风格。他一时答不上来,冷缪冷哼一声,但就是没走。
他跟上了荣弋,荣弋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全程冷脸,也不跟你搭话。
冷缪觉得此时的自己之于冷博士,可能就是培养皿里的一个细胞。他把培养皿放进冰箱,企图冻死他。
荣弋:“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冷缪终于答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荣弋:“一个名字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我是荣弋,也是燕岐,那都是我。”
冷缪:“我可不认识什么燕岐。”
“那我给你介绍?”荣弋小心地观察着冷缪的表情,见他没表露出排斥,松了口气。可让他真的说从前的故事,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简略道:“屠神小队的队长燕云是我的哥哥。屠神失败,我们都死了,可我拥有一件道具,能让我带着记忆进入轮回。”
冷缪在知道“燕岐”这个名字时,心里其实已经把真相猜得七七八八,所以脸上没有表露出惊讶。
荣弋继续道:“我投胎后,又活了二十多年。本来像我这样的重生者,哪怕不知道世界未来的走向,也比其他人占了很多的优势,能活得很好。但我总是放不下永夜城,总是觉得或许有故人还在。”
他都能重来一次,那别人身上为什么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作为荣弋的这一世,我是个孤儿,无牵无挂,所以就回来了。”也许是孤独让荣弋总是想起永夜城的事情,明明知道遇见故人的机会渺茫,他还是回来了。
回来之后,物是人非。
“后悔吗?”冷缪问。
“我也说不清楚是留在现世不回来会更加后悔一点,还是回来之后更加后悔一点。荣弋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我想让自己活得容易一些。”说着,荣弋难得地打趣道:“谁知道回了永夜城,反而成了他们开玩笑的梗。”
荣弋,活得真的不怎么容易。
说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不少。
冷缪随着荣弋在楼顶边缘坐下,吹着永夜城的晚风,看着底下喧闹躁动的永夜城。荣弋渐渐地回忆起了屠神小队还在的时候,那是段很黑暗但也很快乐的时光。
“我们有十一个人,队长是我哥,我是他的小跟班。其他人是一年又一年慢慢加入的,虽然不是个个武力强悍,但都有自己的特长。”
“你知道时代不一样,氛围就不一样。我们进永夜城的时候比林砚东还早很多很多年,那时候还是封建的旧时代,我们这批旧时代的人组成的永夜城,比现在黑暗得多。永夜城的规则冲破了原有的阶级,但阶级的观念根深蒂固,绝大多数人不会想要追求平等,他们会建立新的阶级,比原来更层次分明、更压迫。这是反噬,你也可以把它想做是一种报复。”
“那时候各区的条条框框比现在多,高级区的对低级区具有绝对统治权,从上至下,层层剥削。强制任务触发时间仅有三天。”
“女人是物资,男人是牲口,红榜前十的每一个人,都足以拉出来千刀万剐。在这里,他们就是无冕之王,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想要去投胎,自杀禁令——也是他们搞出来的。永夜城本来没有这个禁令。”
听到这里,冷缪终于露出一丝惊讶。
荣弋苦笑一声,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着高天的孤月,说:“其实我有时候也想,永夜城本身,到底是黑是白。如果自杀禁令是人类自己的手笔,那其他也可以。它就像一块纯白的画布,涂抹得多了,要么缤纷,要么肮脏。”
冷缪没有答话,他蹙着眉,还在消化这里头的信息。荣弋说完也沉默了,良久,他才又说了一句,“善恶是个永恒的话题。”
“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