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尚未转晴,天色看着却比昨天明朗了些许。尽管他诺自以为今天的自己起得极早,比太阳还要勤快,然而事实上,水獭爸爸早已吃过早饭,下水去了。他诺依旧是家里醒得最晚的獭。
他诺慢腾腾地吃完属于自己的早饭,将餐具收拾好。临走时,水獭妈妈给他诺准备了两个大玻璃罐,里头塞满了腌制好的各类海货。小十一抱着哥哥的尾巴叽叽叫,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水獭妈妈今天很忙,仓库里还有一大堆抓回来的鱼需要尽快处理。她给小十一套上蓝色的牵引绳背心,让他诺带着弟弟出门玩。
他诺一眼就看出那款牵引绳背心是人类用来遛狗用的。弟弟穿着虽然看起来很合适,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是我今天打算进城去。”他诺说道。据他所知,这里的人类还不适应把水獭当成宠物。
水獭妈妈将绳子交给他诺,像一阵旋风似的刮走了,根本没留心他诺说的话。他诺看着空无一獭的家里,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在一本正经揉脸的弟弟,叹气,心想,希望小老板不介意我带着孩子来谈生意。
弟弟很听话,自己走在前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地上爬了一会儿,很快就累成一团。他诺化成人形,将弟弟放在肩上。小十一发出快乐的啾啾声。
礼多人不怪。他诺抽空回了一趟自己家,将林管事送给他的小绿球搜了出来,用宽大厚实的竹叶小心翼翼地包好,揣在怀里,打算送给小老板。
阴雨绵绵,在去刘家村的路上,他诺并未遇见什么行人,加上大家都打着伞,埋头赶路,他诺抱着一只水獭的行为也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他成功地将小十一偷偷带到大罗杂货铺门前,店里照例是无人的。
他诺一手撑伞,一手提溜着弟弟的牵引背心,轻车熟路地绕到后院,叩响了罗家的大门。小十一面朝下,四爪腾空,却并不惊慌,时不时踢踢脚,安安静静地扮演手提包。
他诺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应门。小老板今天换了一件长袖的白色单衣,依旧很好看。他诺笑着和他道早上好。
罗飨的目光落在圆滚滚滑溜溜的小十一身上,沉默良久,道:“食物直接送到厨房就好。”
嗯?
他诺怔楞片刻,惊慌地摆摆手,连忙道:“这不是食物,这是我弟弟!”
他将一脸懵懂的小十一抱起来,凑到罗飨眼前。小十一抬起后爪,轻轻搓了搓肚皮,啾地叫唤了一声,两粒小眼珠子瞪得圆圆的。
“这是我弟弟。”他诺强调说,“他叫他他米,不能吃的。”
罗飨眉头拧起,缓缓地打量着他诺和他他米,忽然啧了一声,砰地将门摔上了。
快递
他他米窝在他诺的怀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啾啾声,像是对眼前局面的不解。他诺摸了摸他的肚皮安慰道:“别担心,人类世界的门就是这样的,必须要敲两次以上才能开。”
他他米点点头,全然信赖地依靠着他诺。
只可惜,这次他诺的预测并不准确。他抱着他他米足足敲了十分钟,罗家大门依旧紧锁,并不见小老板或是白伞来应门。他诺将弟弟的牵引绳栓在腰上,绕开大门,北侧的围墙开了一口镂空雕花窗。窗户口比较高,他诺找了两块垫脚石,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扒在窗口往院子里头看去。
他他米靠后肢站立起来,抱着他诺的脚踝,也好奇地往墙里头望去——以他的低度,除了墙砖,什么也看不见。
小老板不在院子里,一些纸箱子散落在地上。白伞正在院子上空飘来飘去,逗一只圆滚滚的小麻雀玩。
这个季节能看见麻雀很不寻常呢,他诺心想,而且这只麻雀还挺肥的……他咂咂嘴,一抬头,正好和白伞对上视线。
相顾无言。
大概是充耳不闻被抓包有些尴尬,白伞收起伞面,慢慢地飘到门口,给他诺开了门。
毛绒绒的灰麻雀挺着肚皮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来人。
他诺朝着它微微鞠躬,问了一声好。白伞装作没听见,用金属伞尖偷偷戳了下他他米的屁股,换来啾唔一声凄凉的惨叫。他诺赶忙将弟弟抱起来。
小麻雀被他他米的惨叫声吓破了胆子,倏地一下窜到了老梨树上,躲进枝桠间,瞬间不见了踪迹。
就在他诺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和一把伞搭讪时,天空传来杂乱的大动静。他抬头,只见一大片绿头野鸭嘎嘎而来,忽扇着强健的大翅膀,黑压压地像是一大片厚实的黑云,从南向北呼哧而过。它们是南归的野鸭,带来了远方的包裹。
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快递纸盒从天而降,像一阵急雨。他诺连忙用身体挡住他他米,躲闪不及,被砸了一脑门包。
白伞则没有那么狼狈。它麻利地撑开伞面,挡住了一波纸盒攻势。盒子砸在它结实的伞面,被弹开,又往四周散去,落得满地仓促。
野鸭空投快递的整个过程相当迅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已重新调整队形,齐整地往更北边的地方飞去。它们将找到祖祖辈辈居住过的湖泊水域,休养生息,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它们将迎来今年忙碌的繁殖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