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花鸟市场全名为毛春花鸟鱼虫宠物市场,当地人喜欢称其为花鸟街,是毛春城唯一一座具备规模的花鸟宠物市场。里头商贩云集,货品齐全,琳琅满目。只要是市面上常见的家养宠物所需物品,在这里都能买到或是获取购买途径,可谓应有尽有。而不少饲养高人都蜗居此处,传道会友,卧虎藏龙。
如今,网络购物日渐便捷,成为人类生活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在多数地区,老式的花鸟市场也逐渐萎缩,渐渐退出人类的生活舞台。然而,对于热爱宠物、喜欢亲近自然的毛春人而言,冷冰冰的电子网络完全无法取代嘈杂喧闹的花鸟街。对他们而言,花鸟街不仅仅是购买宠物用品的地方,更是同好聚集地。彼此聚在一起,交流经验,互通有无,炫耀自家孩子,也是饲养宠物的乐趣之一。
而在诸多宠物主人之中,以养鸟人为盛。胡大爷就是花鸟街有名的养鸟人,他的铺子开在花鸟街的尾巴,随意支起一块木板当招牌,上面只简单写着一个“胡”字。回字形的铺面,巴掌大的空间,垂着一排鸟笼钩,整整齐齐地挂着一溜圆筒鸟笼子。
这些笼子里养着各色各式的小鸟,都是些小个头的品种,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平日里,这些小鸟上蹿下跳,都很欢实;而一旦铺子里有客人至,小鸟们便会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快轻盈的叫唤声,歌声交织做一处,杂而不乱,如同一曲协奏曲,令人啧啧称奇。
打从退休起,胡大爷流连于花鸟街已经十几年了。鸟友们都戏称,胡大爷就是鸟精转世,对这些小鸟小雀都了如指掌,仿佛能听懂鸟话似的。经他的手养出来的鸟,也奇了怪了,就显得特别通人性。有不少鸟友们家里若是出了问题鸟,也习惯送到胡大爷这“治一治”。
胡大爷铺子里的鸟儿都是胡大爷自己选种繁育的,被熟客早早定下,只是摆出来做观赏,不买卖,每月换新,逐渐成为花鸟街的一处奇景。他诺和罗飨在花鸟街门口随口一问,就有人给他们指路。
“走到底,左手边,有一排气派的鸟笼子那里,就是了。”对方热情说道,“你们也是来取经的吧?”
他诺也回以热情的微笑,道:“我们来买饲料。”
“诶买鸟饲料找胡大爷就对了,他在行。我家的金丝雀吃的也是胡大爷的手工粮,比国外的进口粮还好使,吃了之后诶,那鸟的毛啊,油光发亮,在太阳底下都闪光,你知道吧。”养鸟人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很难收回。他口沫横飞,激情洋溢地与他诺分享着自己的育鸟经。“就是这粮食虽好,但如果保存不当,容易坏,你一开始啊,别买太多,买多了放不住,你就先买那么一小袋试一试,而且万一鸟儿不喜欢吃呢……”
他诺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倒像是真心要养一只鸟似的。
罗飨早已听得不耐烦,他打断养鸟人的絮叨,直接将他诺推进花鸟街的大门。
花鸟街花鸟街,花鸟街上鸟类得占一半。平日里,这些鸟儿总是不分场合地引吭高歌。整个市场里充斥着叽叽喳喳的争鸣声,没有一刻得闲,大家也都习惯了,无论是商贩还是买家,都会下意识地用上夸张的肢体语言,并提高音调,好让自己的声音穿透重重的嘈杂声,抵达对方。
然而,罗飨一脚刚落在花鸟街上,所有鸣禽的叫声戛然而止。原本弥漫着喧闹的气息像是别人徒手撕裂一般,荡然无存。不仅仅是鸟,花鸟街上的所有走兽禽鸟昆虫,甚至连一向都闲不住的蟋蟀都在刹那间没了动静。
原本正高声交谈的人们在这样陌生而诡异的氛围下,不由自主地也闭了嘴。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惊诧。
一片死寂。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只听见他诺的肚子清亮地叫了起来,就像落在黑芝麻堆里的一颗白色米粒。
咕噜噜——
他诺慌忙捧住肚皮,在旁人疑惑的眼神之中,慢慢地红了脸颊,扭头惊慌地看了一眼小老板。
罗飨微微一愣,忽然伸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声咳嗽,像是解除魔法的咒语,花鸟街瞬间又活了起来。鸟儿们继续欢唱,嘈杂声再次响起,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人类们疑惑着,迟疑着,继续之前的交谈。
花鸟街重归祥和。
他诺原本是被推着走在前头的,被刚才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他转身回到罗飨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小老板的袖子,轻声道歉。
“我不是有意的。”他道,“可是我实在太饿了。”
罗飨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忽然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鸟王
他诺惊讶地愣在原地,他在独自前往找胡大爷和原地等待小老板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后者。
如果小老板一会儿就回来了却没见到我呢,他想到,那他肯定会很害怕。
幸运的是,罗飨很快变回来了,见到傻愣愣站在原地不动的他诺,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伸手一抖,将手里的一个纸袋子抛给他诺。
他诺下意识伸手接住,手心被烫了一下。他啊地叫了一声,两手交替地变换拿纸袋的姿势。厚实的牛皮纸袋沉甸甸的,抖一抖,发出咕噜噜的撞击声。他诺抖了抖鼻尖,什么也没闻见,但他很快就猜出来,纸袋子里头是炭烤板栗!
他猜的一点没错。
新鲜出炉的炭烤板栗是滚烫的,颗粒饱满,泛着诱人的光泽。用手指头捏住底部,用力一压,栗壳破裂,可以轻松地去除外衣,取出果肉。果肉表层优良发光,如同被蜂蜜浸渍过一般,绵软香甜,干而不涩。
他诺取了一颗塞进罗飨的手心里,被对方嫌弃地甩了回来,板栗顺当地又落回纸袋子里。他诺疑惑,又挑了一颗大的,依旧被退回来。他好奇地打量着小老板,发现对方不停地用手心蹭着衣摆,显然并不喜欢烫手的食物。
瞧见罗飨这幅恼火的模样,他诺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出水獭妈妈以前和他说过的“火中取栗”①的寓言故事,仿佛看见那只可怜的被骗的猫咪。他抿嘴无声地笑了笑,剥了一颗完整的板栗,晾了会儿,趁着小老板不注意,一把塞进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