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伞发出细微的颤抖,河面随之皱了起来,水波由近及远,逐渐推开。
越往上游走,红久河的河道变得狭长。两岸的植物越压越低,几乎侵占了大半个河道。阳光被枝桠掩盖,时而冒出,时而消失。他诺垂头往下望去,清澈的河面上漂浮着不同品种的树叶和落花,再往下,河水渐渐变得浑浊,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匆匆穿梭来去,犹如天上的飞鸟。
他诺咂咂嘴,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很饿,对小鱼们没有多少兴趣。他仰头,伸手,接下一朵随风飘落的粉色小花朵,随手将它别在自己的耳朵上。
小白伞漂到红久河的中游时,他诺在河岸边认出猫领事的圆屁.股。今天大概是休沐日,猫领事正盘腿坐在岸边垂钓。他戴着一顶可笑的大草帽,肚皮折叠成好几圈的肉肉,看起来像一个黄球。不知是否认出了他诺,小白伞经过猫领事时,他居然站起来,摘下草帽,做了个致意的举动。
他诺慌忙地从伞底坐了起来,伞面晃动着,他笨拙地回了礼。“您好呀!”他用爪子拢起做成一只小喇叭,冲着猫领事大声喊道。
猫领事肉肉横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小白伞丝毫不做停顿,迅速地从猫领事身旁溜走,在逆流之中,迅速往上游去。又漂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被摇醒后,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睁眼望向岸边。他到了。
他诺依依不舍地爬出伞船。小白伞迅速变回原来大小,依旧没让他诺背,而是自己砰砰跳跳地走在前头,仿佛知道要求何处。
绿猫雀太过显眼,他诺只问了两位居民,很快便得到确切方位,找到碧烟的家。作为略显孤僻的鸟儿,绿猫雀喜欢远离别的物种的高处。碧烟就选择在一颗高大的红杉树树冠处落窝。那是方圆数十米内的最高点。
他诺站在红杉树下,仰着脑袋喊了半天,他起先将声音尽可能地控制在礼貌的范畴里,后来发现声音被重重的枝叶吸收,似乎始终无法到达最上层。他诺不由地提高嗓门,费力地喊了好几声。无人回应。
“怎么办呢?”他诺苦恼地皱着眉头,下意识地寻求他此刻唯一的伙伴小白伞的意见。
小白伞摆动着身体,似乎是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忽然打开伞面。然后忽的一下,他诺被一股大力抛向天空。他还来不及张口哇,很快又落回倒放的伞面,被小白伞托举着,急速地飞向树冠。
这一次,小海獭真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了。在他短暂的獭生之中,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居然如此轻盈,轻的就像一片羽毛,轻的就像下一秒就会被迎面而来的疾风掀翻。他诺最终还是忍不住哇地叫出声来。
哇——
红杉树少说也有几十米,小白伞只用了短短数秒,就将小海獭带上最高处。
他诺将自己缩得小小的,四只爪子紧紧地抱住伞柄,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松爪。
树冠上挂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鸟窝。很显然,鸟窝的主人碧烟正在家,且已经发现不请自来的客人了。
“您,您,您……好呀……”他诺艰难地伸出一只爪子,软软地在空气中抓了抓,颤声打招呼。
从爪子和喙的状态看起来,碧烟年纪有些大了,却依旧很好看。她那身极其漂亮的绿色羽毛融化在周遭的翠叶之中,像是一抹浓烟。他诺忽然明白了,碧烟为何叫这个名字。
“您好,我叫他诺,是林管事介绍我来的。”他诺稍稍稳定心神,再次介绍自己,并弱声地请求道,“我的兜兜里还有一封林管事给我写的介绍信,但是我现在有点害怕,我可以不掏出来给您吗?等我腿不软了,我再给您好吗?”
碧烟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了口。她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但不难听。她道:“你也想学猫叫吗?”
漂洋过海来爱你(1)
“学,猫,猫叫?”他诺颤颤巍巍地问道。
红杉树顶太高了,凉风打过来,整个小白伞都在打颤。他诺抖成了一团粗糙的毛球。
碧烟再次审视般地凝望着他诺片刻。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直线,掩藏在绿色的细羽里。她压着嗓子,道:“请恕我直言,对于一只猫而言,你未免也太过胆小了一些,要知道,你立在我家门前,不过只有短短五分钟。”
他诺觉得有些委屈,小声地反驳道:“虽然对于您而言,我只来了五分钟,但是在我心里,我仿佛已经在半空中飘了三个多月了,真的,我一点也不夸张。”他想出一句极有文化的词来,急忙补充道,“这就是度日如年呀。”
“咦,真奇怪。”碧烟眨眨眼,眼睛眯得更加厉害,小声嘟喃着。
他诺道:“这一点也不奇怪,我平时很少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的。”
碧烟舒展开一对色泽光亮的翅膀,呼呼扇了扇风,道:“我是说,真是奇怪,原来你不是一只猫呀。”
“哦,”他诺也眨了眨眼,道,“这个不重要。”他那短小的尾巴在伞面上来回滑动了两下,发出窣窣的声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白伞觉得身上痒,用力地抖了两下。
这下,他诺吓得尾巴都僵硬了。他变成了一只巧克力大棒冰。
碧烟见他可怜,指挥着小白伞往下飘了几米,停在一处枝干粗壮的树窝。他诺哆哆嗦嗦地挪动到树干上,一只爪子抓住枝桠,另一只爪子仍旧勾着小白伞,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