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又迅速改口:“不对,啮齿类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地下……”
杂沓脚步声匆匆响起来,一队黑衣的士兵从通道楼梯里快速下来,手电亮光晃成一片,扩音喇叭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震耳欲聋:“不要慌张,城防所地基很牢,加注了水泥和特制钢板,我们正在查明原因,不要慌张。”
——如果他们没有一边喊话,一边快速打开牢门让囚犯出来的话,这话还会显得可信一些。
与此同时,刺耳的鸣叫声在外面响起来,警报声像波浪一样高低起伏。
“疏散信号都响了!”靳森大力拍打着牢门:“哥!快给我打开!”
士兵匆匆打开远处的三个牢门,然后快步过来,肖老板在外侧,士兵找到牢门对应的钥匙后,迅速捅进锁芯,咔哒一声,铁门被拧开,肖老板几乎是扑了出来,士兵快速道:“右转上楼找出口!”
肖老板趔趄了几下,拔腿就往右边跑去,天花板落灰簌簌,士兵抹了一把脸,站到了诗人的门前。
这时候靳森大声喊:“他是重罪!是危险分子!你先开我的!”
那士兵似乎迟疑了一下,地面晃动得愈发厉害,他转身去开靳森的牢门。
靳森双手扒着铁门,声音剧烈发颤:“哥,快点,哥。”
安折看到士兵的手也在抖,对了好几下,钥匙才捅进锁芯。
靳森:“你就是我的亲哥——”
声音戛然而止。
地板吱嘎声响,他整个人猛地被抬起,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顶着碎裂的地板和土灰猛地向上一弹!
一声沉闷的“噗”声,靳森的身体被怪物和天花板挤在当中,眼珠向外爆出,他的腹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顶开了,血混着内脏淅淅沥沥往下掉。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安折瞳孔放大,缓缓转头,开门的士兵被挤压扭曲变形的铁门穿透了大腿和右边胸膛,抱着腿在地上抽搐打滚,剧烈咳嗽,嘴里不断涌出大团的血沫,可能是他的肺被穿破了。
“砰”一声响,那黑色的东西又重重落回去,它在地面上破开了一个洞,下面是空的,靳森的尸体掉进去,再也看不见了。
走廊深处传来其它士兵的吼声:“撤出去——!”
但就在下一秒,地面崩裂的巨大轰响也在那边响起,铁门哐当当落了一地,天花板碎裂,掉下来。两声饱含恐惧的大叫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
——安折听见了咀嚼声。
前奏是水声,然后是沉闷的摩擦声,肢体相互挤压的声音,最后是骨骼嘎吱作响,再碎裂的声音。
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也从安折对面那个地下空洞里传来。
士兵抽搐滚动间,他的手电掉在地上,滚了几滚,苍白的光束照向那个漆黑的裂口。
一根菌丝从铁门的缝隙伸了出来,更多的菌丝随之漫过去,它们聚在一起,勾起了地上散成一团的钥匙,将它缓缓拖回铁门内,钥匙和地板摩擦,发出滋啦声,安折看到士兵惊惧的余光看向了自己这边,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知道士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自己快死了。
他问隔壁:“我是几号门?”
诗人的声音带颤:“17,你还好吗?”
“还好。”安折道。他估计了一下,他的铁门和诗人的铁门平齐,诗人的视野有限,看不到他勾走钥匙的一幕。
菌丝收回,他迅速抓住那些钥匙,找到17号,将它卸了下来。
咀嚼声加快了。
菌丝托着17号钥匙,再次从铁门中伸出来,一部分菌丝贴着铁门,探知锁孔的位置,另一部分菌丝将钥匙插了进去。菌丝很脆弱,力量也有限,越来越多菌丝聚在一起,钥匙终于被拧动,咔哒一声,锁芯弹开了。
安折紧紧抓着剩余的钥匙,推开门来到隔壁门前,他手有点抖,翻出18号钥匙,接着手电筒的余光对着锁孔捅进去,向左用力拧动。咀嚼声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
“我的天……”一个年轻男人破开门跌跌撞撞出来,安折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死死拽着他越过士兵的身体,两人一起往唯一安全的右边走廊跑去,地面还在颤动着,地面下的东西不止有两个。
就在这时,前方的应急灯闪了几闪,彻底熄灭了,前方陷入完全的黑暗。
安折听见身边的诗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别往后看。”
但安折还是难以自抑地往后转了头。
一只虫子。
黑色的,有大半条走廊那么宽的蠕虫。
它的身体像蛇,但又分成了明显的节段,此时正从地面那个巨大的裂口里游出来,昂起头颅朝着自己和诗人的方向——或者不能说是头颅,它没有眼睛,没有任何头颅应有的构造,它身体的前端只有一张圆形的口器,口器里是密密麻麻的牙齿。
而在它的后面,另一条一模一样的蠕虫正游过来。两张牙齿密密麻麻相互挤压的口器,一致望向他们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它们朝这边过来了,速度一点都不慢,和他们之间只有十几米距离,安折闻见了它们身上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