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萧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在哪儿?”
“我、我在现场……还在处理一些事情。”萧肃尽量压着气息,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一点,“你在哪儿?妈呢?她怎么样?”
“我、我在医院。”萧然带着哭腔说,“妈刚刚送进抢救室了,他们让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哥我好怕,我不敢签……哥,你在哪儿?你快来医院啊!”
萧肃喉咙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拼命稳住情绪,厉声道:“你马上签字!需要什么治疗,需要什么手术,全部听医生的,他们让你签就签,不要耽误妈治疗,懂吗?”
萧然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哥,我好怕,他们说妈香樟树花粉中毒……为什么会这样?”
香樟树花粉……听到这个词儿,萧肃混乱的大脑忽然清明起来——方卉慈对香樟树花粉严重过敏,但靖川几乎没有香樟树,所以这么多年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
联想起车间外面不该出现的金属钠、废弃半年却忽然有水的消防栓,他隐隐意识到,这么精密的一环套一环的阴谋,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被荣锐炸两句就吓傻的王玉麟,能够想得出来的。
他看向远处墙角蹲着的王玉麟,还有他的表哥,俩人像傻子一样看着坍塌的厂房和冲天的大火,仿佛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震惊的样子。
谁,到底是谁?
丁天一?
他怎么会知道老妈香樟树花粉过敏?这事儿连萧然都不知道!
不,不是他。
一个疑虑已久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萧肃看着熊熊烈火,蓦然想起了那天自己在珑水河畔见到的女人。
洪颖。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眼熟了。
第57章S2
苍穹寂寥。
凌晨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了,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升起曙光,还是因为积雪映照了星辰。
靖川市尚未苏醒,街上人车寥寥,萧肃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冷清的街景,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陌生。
过去一天两夜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对人生的认知,长久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地狱,直到今天才知道地狱之深,深不可测。
那个二十七年来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披荆斩棘的人,倒下了。
二十七年不问世事,无欲无求,他自以为已经尽到了人生的责任,此刻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幼稚,多么自私。
他之所以还能自我麻痹,还能自我逃避,还有空间为命运自怨自艾,完全是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母亲。
她没了,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手机响了,是荣锐的。他在开车,萧肃伸手去接,他却抢先打开蓝牙,示意不用。
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萧肃心里咯噔一下,怀着一线希望问:“怎么了?是不是周伯伯……他醒了?”
荣锐不语,表情仍旧平静,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顿了少倾,他低声道:“去了。”
萧肃扭过脸,无力地捂住眼睛。其实在废墟中把周律师挖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凶多吉少,但急救车就在旁边,医生行动那么果断迅速,令他不禁产生了那么一丝丝希望,希望奇迹出现,周律师能睁开眼睛。
可惜,奇迹在他们这个家庭里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车里回响着引擎运转苍白的嗡嗡声,以及萧肃压抑急促的抽气声。
荣锐没有说话,没有安慰他。这个时候,语言太苍白,根本无法表达几乎是具象化的,浓重的悲哀。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医院门口,萧肃木着脸下车,腿一软摔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荣锐吓了一跳,绕过车头将他扶起:“哥!你怎么样?”
萧肃坐在车上努力平复呼吸,摸到手套箱里的小药格,眼睛直直看了片刻,又丢回去了,说:“没事,太累了,等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好。”
两天两夜,算起来他有四十八小时没休息了,但现在这种情况,谁也没立场劝他休息。荣锐替他摘下脏污的眼镜,用湿纸巾仔细擦了擦,低声说:“撑住,她们都要指望你。”
“我知道。”萧肃勉强勾了一下嘴角,起身,“我先进去,你停好车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