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会有一个理想里的自己,但那不是什么自我,超我一类的玩意,它更像是一个混合物,既有崇高的光鲜亮丽的设想,也有污浊卑鄙的一面,但都不一定是真的。可能会有自大的妄想,也可能有懊悔后过激的自我批判。你如何看这个自己,有过人给你立下一个人格目标吗?父亲、母亲、老师、崇拜者......他们希望你成为的样子会干扰你的认知。”
第36章
“或许。”慕柯说,“我的监护人希望我关心世界,尊重规则。”
威尔发出了一声笑,他低了一点头,但让眼珠向上去看慕柯,慕柯能够看见他脸颊上的笑容,这是一个......要威尔来说“奇怪”的答案,“这太过正统而宽泛了。”
接下来他的笑容里又带了一点调笑般的疑惑,这个答案打破了威尔的那点烦躁,他不喜欢去侧写非工作对象的人,虽然他控制不住自己时刻外放的共情能力,但他至少能闭上自己的嘴。
不过这一个对话从威尔以为的尖锐粗鲁的那种探究欲主导,变成了一种活跃友善的好奇,“有些时候我会觉得你像个孩子,虽然你看起来成熟稳重,但那似乎只是对不感兴趣的事情的忽视,看起来你的监护人也这么想,他在你几岁时这么和你说?”
慕柯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的舌尖抵在了上牙边,他想说什么,但身体在大脑还没有想好文字性回复时先有了动作,他为自己的思考闭上了嘴,在威尔看来像是一只兔子在得不到吊在半空的胡萝卜时,收回了朝上伸的前肢,合上三瓣嘴用前肢揉了揉脸。“这是你侧写中的一部分吗?我以为我至少到了青少年时期。”
威尔愣了一下,“也可以这么说,感情强烈,渴望同类陪伴,反抗权威,塑造独立人格。但是,”他沉吟了一会,继续道,“青春期的表现与人体生理变化有很大的关系。你刚才...是在撒娇...吗?”
慕柯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抱住了威尔悬空的后腰,亲了亲威尔的鼻尖、脸颊,然后是嘴角,但就是不把吻落在嘴唇中央,他埋着头,额角蹭过威尔侧脸的胡渣,“这才是。这能让你为你的侧写加入什么新内容?”
威尔的手指按在慕柯的颧骨上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着慕柯的眼睛,威尔要暂时收回他以前说过的话,慕柯的黑眼睛和他家那群狗很像,像极了!“你决不是什么叛逆期青少年,羞耻心这个词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世界里。”
“我该改改吗?”
威尔听到自己笑出了声,他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了一下才说:“不需要,你不需要那么做。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你得先完成你的答卷。”
“eh...”威尔仰起了头,灰绿色的眼睛转动着,“我不想再把之前的那个词再说一遍,我觉得我还是拥有这个词的。我看见你礼貌之下的情感淡薄,但你的情感依然存在,它只是不激烈。这让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平静。你从不迷茫,我想这和那个词是相联系的,迷茫的永远只有试图说服你的别人。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猜...不,我就是这么认为。这段话能为我换回什么?”
“唔,我不知道...这不是对你的回答的否认,我可以给你所有,”慕柯说,“我们可以先完成上一个提议。”
慕柯揽着威尔的腰把他抱起来让威尔坐在书架的一层,威尔低下头吻上慕柯的嘴唇,双膝夹住慕柯的两肋。他揪住了慕柯后脑的头发,这可能给慕柯带来了细微的疼痛,威尔感觉到口腔中对方的力道也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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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菜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至少我不会为了它们和你分手。”威尔手里捧着一杯冰牛奶,慕柯家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只给威尔剩下了冰牛奶,热牛奶和直饮水三种选择。
威尔的那些侧写换回了慕柯做的一顿饭,不怎么丰盛,只有一盘鸡肉炖蘑菇——这些加上几个鸡蛋是冰箱里仅有的食材,慕柯说他还没来得及去采购。
至少这让威尔觉得这个纤尘不染,装修精致的房子有了更多的人味。
慕柯正把用过的盘子全部收起来端进厨房,他给威尔试了碗和筷子,但结局仍然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换回盘子和刀叉。
“需要我帮忙吗?”
“只是三个盘子。”
但威尔还是跟着慕柯走了进去,虽然他的确只剩下端着牛奶看慕柯洗碗这件事能做。慕柯把袖子挽了起来,威尔看见了他的右小臂上有一道疤,很长,几乎横跨整只手臂,痕迹很淡,新生的组织没有明显的凹凸不平,这是一条疤痕能恢复到的极限了。
当慕柯把三个盘子擦干放回柜子里时,威尔搭住了他的手臂,“这是怎么来的?”
慕柯没有急着把袖子拉下去,他不会刻意去掩饰这条疤痕,“我用手臂挡了一下枪尖(spear),那杆枪给我留了这么一道疤。”
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说那杆枪的故事。
威尔没有追问,说起了另一件事,“弗雷迪.劳兹想要用阿比盖尔的故事写一本书,阿比盖尔同意了。”
“但你不希望她这么做。”慕柯没见过弗雷迪.劳兹,但他知道这位记者笔下的文章会有多么的大胆,这种大胆有时候会刺伤人,比如说用疯子来形容威尔把这只小猫鼬刺激得露出了尖牙。
威尔在人际交往中总有懒得掩饰自己的敌意的情况,弗雷迪有幸体验过,只可惜这位记者不止写文章大胆,心理也很大胆,威尔的威胁还不足以逼退她。
威尔并不是特意为了这件事来找慕柯,虽然这也算一部分原因。当阿比盖尔告知威尔和汉尼拔她想要写这本关于她和她的连环杀手父亲的书,而两人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在书里时,威尔和汉尼拔都尝试着阻止,但阿比盖尔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
阿比盖尔对于征得两人的同意毫不在乎,这让威尔感到无力,他知道阿比盖尔不会接受他的关于别人会评头论足这一原因的劝告。阿比盖尔身上有一种掌控欲,她渴望把事情控制在她希望的范围内,但一只雏鸟没法做得很好,威尔为她的决定担忧,还有失落,两人之间的情感连接不对等。
他从避风港疗养院离开后本来已经回家了,却又在走进家门时,跑回车里一路开到了巴尔的摩,推开了慕柯没有上锁的门。
“她们没办法控制社会舆论,最后得到的不一定是阿比盖尔想要的东西,我担心她受伤。”
“你介意我明天去看看阿比盖尔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不是惨兮兮地跑过来寻求帮助的,也不想慕柯这么看他,他只是想找个人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