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撑着脑袋,“你做什么决定都好,无论是想遇见什么样的人,又或者想投奔什么样的明主,又或者要去哪个地方隐居,都可以。”
“但是这种愿望最好是为了自己。”
“千万不要因为我,或者其它任何人,又或者赌气什么的。”
“毕竟不值得。”
他拍拍小孩的肩膀:“你已经开始长大了,像个成年人一样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
小孩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好像天边的大火一样明亮,似乎随时都能泛起光斑,完整的倒映了他的身影。
小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了卧室,黑川发现他赤着脚没有穿鞋,不过也好,等他冷到了,就不会在作出这种冒失的事情了。
年幼的生物都渴望一个温暖适宜的巢穴,但是等他们长大了,就知道那不过是生物劣性的本能而已。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大友和尚听得喷出来,鼻子都到戳到黑川脸上,黑川拿手把脸挪向一边,“毕竟面对这种事也做不出什么承诺吧,就好像你小学毕业的时候,抱着老师的大腿哭个不停,说什么不想离开不想离开的,但是等过了暑假就会发现自己不过是在放屁,人类这种东西本来就经不起任何承诺。”
“虽然听不懂,但是总感觉你在给自己找借口。”大友和尚匆匆穿上草鞋,“我去找他。”
黑川看着大友和尚远离,目光划向更远的森林深处,“一定要找吗——”
“这是小孩自己做出的决定。”
“稍稍给他一点自主权吧——”
“去找啊——”
大友脱了他的草鞋扔过来,“小心我扣你饭钱。”
大友紧张兮兮的下山,准备去路口或者客栈茶摊之类的地方看一看,毕竟小孩要走的话一定会走大道。
而黑川则摸进了山林,他来到今源寺附近的小溪,这条不深不浅,黑川曾经在这里钓过鱼,他听见远处的流水潺潺,也听见石块落到水里的“噗通”“噗通”声。
黑川扒开树叶,看到小孩正在往水里面扔石头,那个浅灰色的脑袋——他突然想起小孩还是个小布丁的时候,脑袋的颜色好像棉花糖,应该是之后色素会加深的缘故吧。
“喂。”
黑川一出声,吓了小孩一跳,他站起来,“我在做船,等会就走。”
“做什么船?”
“木筏,从这里,到入海口,然后出海。”
“去哪儿?”
小孩闭紧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黑川蹲下身,在地上划了一副世界地图,“你看,这个世界真的非常非常大,你想去那个地方都可以,这个国家正在文艺复兴,那个国家组建了无敌舰队,海对面正是盛世——你看,这个就是世界。”
“你,和我。”
黑川从地上捻出一粒沙子,“比微尘还要渺小。”
“不。”
小孩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大圆说:“阿芒有这么大。”
“比世界还大。”
黑川知道他要说什么,笑了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喂,别赌气了留下来吧。”
“你还要走吗?”
“你知道……真相永远都是冷酷的,你无法找到一点温暖的东西。”
小孩没有说话。
黑川从地上拔起一根草,“大友和尚跟我说,我应该和你说点让人高兴的话,但是你看——”
黑川一次又一次的把草折弯,绿色的草茎开始糜烂,冒出黏糊糊的汁液,直到最后一次,草茎彻底断折,“温柔的话是遮蔽双眼的欺骗,如果我说了,你会一次又一次的反思,痛苦,然而麻痹自己,想要忽视我施加在你身上的折磨——这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