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蝙蝠侠继续追问下去,她就把所有的信息都主动补全了:“我听见的,是亡灵们得偿所愿、喜极而泣的声音。”
那么多横死的亡灵,在死前不管有着怎样未了的心事,肯定或多或少都会有这么几个想法:
为什么死的是我?这人究竟是谁?能不能让他、让他们也尝一尝这种被剥夺了生命的痛苦?
先不管被洗脑的那个人是不是在完全没有本人自主意识的前提下被强行天降一口大黑锅,至少这个“恶有恶报”的想法,放在九头蛇们的身上可一点也不冤枉。因此当复仇者们直接在那个定位上探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之后,美国队长率先负责疏散群众完毕,钢铁侠火力全开直接就把九头蛇基地的顶给轰飞了,而就在这一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无数冤魂心愿已了,当场消散。普通人看不见的光点一捧接一捧地散在了空中,明亮的光尘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又从地面升入天空,用眼外之眼看去的话,这就是一次盛大而华美的、独属于亡灵的葬礼。
他们已经死了太久了,久到子孙后代都没有几人挂念着他们了,久到他们的名字都已经尘封在了历史里,被泛黄的书页和照片记载着、被繁杂的数字和冰冷的石碑包裹着,已经没有多少挂念的某些人,只是凭着一口“我要亲眼看到这个邪恶的组织覆灭的一天”的气支撑到了现在。
而当明亮的阳光第一次完全地投射进这个冰冷的基地里的时候,他们的心愿便已经被实现了,大部分的亡灵几乎在这一刻全都溃散了形体,而少有的那几个也获得了解脱,被莫名的力量指引着,回到了现在还记得他们的血脉亲人的身边去了。
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那位金发的女性亡灵终于从基地的最深处,宛如浮上水面的游鱼一样优雅地、缓缓地穿越了无数的阻碍,循着阳光的痕迹,来到了穿着钢铁战甲、被内心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停下了脚步的钢铁侠面前。
她伸出手去,轻轻地隔着面甲抚摸上了托尼的脸,那双温柔的眼睛里,便慢慢地浮现了一点饱含着历经沧桑与痛苦、却终于得偿所愿什么都值了的笑容出来:
“……托尼。”
——十五分钟后,菲奥娜对着面前一干神色严肃、如临大敌的复仇者哭笑不得,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他真的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死,班纳博士,请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变绿。”她努力地散发出精神力量安抚着这里面变数最大的人,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把这里给砸个对穿,负责复仇者联盟战损的人现在还在昏迷不醒,这种巨大的财政损失还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
“他只是进入到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而已。”
“我一直以为铁罐他是科技挂那种类型的,就,你懂的。”鹰眼伸出手比划了下,试图组织起完整的语言来掩饰自己受到的过分强烈的冲击:
“科学家,发明家,天才,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唯物主义世界观的基础上的,是吧?你要是跟我说,他也有这种唯心的‘精神世界’的话,我的世界观怕是也要撑不住了!”
菲奥娜想了想,盯着他的脸看了五秒钟,诚恳道:
“恭喜,先生,你夫人怀的是个男孩。”
今天早晨才刚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的鹰眼:……行了。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稀巴烂了,粘都粘不回来的那种。
此时的托尼对外界的一切都完全无所知觉,因为此刻,他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他那已经去世多年的母亲,玛丽亚·斯塔克。
自从纽约大战之后,他就被自己所见的外星军队给震撼到了。他是唯一穿过虫洞,见到外星军队的那个人,同样他也是团队里见识最多、知识最渊博、财力最雄厚的人,便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摆在了保护者的角度上。
“为知识所累”这句话很好地概括了他眼下的精神状况。他在得知了地球外竟然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危险之后,便始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被知识所累,又因智慧得福。他对复仇者联盟里的队友、对纽约、对美国、乃至对地球,都有着某种过度保护的心理,而在这种过度保护、过分操心的心理和PTSD的双重影响下,他的梦境里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明亮的颜色了。
在他的梦里,天空永远是墨蓝色的,星辰破碎,万物灭绝,巨大的外星生物在天空中伸展着长长的身体盘旋缠绕,乍一看去竟有种诡谲而优雅的美感。而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苍穹之下,他的队友全灭得死不瞑目,偶有一息尚存者,便躺在地上拉住他的衣角、握住他的脚踝,将他扯落在地、困囿住他使他无法前行,口口声声向他发出质问拷打着他的内心,使他焦躁不安,且日复一日都在重复着这种感觉——
就在此时,一道纯粹而明亮的阳光从苍穹的正中央落下,瞬息之间就把刚刚那个压抑的梦境给变了个模样。
阳光所普照到的范围不断扩大扩大再扩大,那些可怖的外星生物和满地的死去的人一瞬间就消失了。与此同时,就连拂过的暖风里都带上了鲜花的芬芳,托尼震惊地环顾四周,发现他眼下身处的,也不是什么战后的残骸废墟,而是他年少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想逃离过、却在那个噩梦一样的突发事故后再也难以拥有的……
家。
“托尼。”那个在俄罗斯混血通灵师口中出现过的、“金发女人”的身形在他的面前又凝实了一点,托尼甚至可以看到她身上那套遇难的时候穿的白西装,还有脖子上圆润光滑的珍珠项链。这身打扮他在玛丽亚还活着的时候见过无数遍、在梦里也见过许多次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有种切实的、“她现在就在我面前”的感觉。
他在菲奥娜尚未完全揭晓那个最关键的名字的时候就有种隐隐的预感,这是他的母亲,可是他的理智又在促使着自己否认那虚无缥缈的直觉,穿得一模一样的死去的金发女人还少吗?他怎么就敢确定那就是玛丽亚·斯塔克?
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托尼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看着玛丽亚轻盈而优雅地飘到了他的身前,比了比他的身高,感慨地笑了下: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眼下的这个样子,可跟你爸爸太像了啊,托尼。”
托尼抹了把自己的脸,觉得唯一的不完美之处就是自己还保持着这张过分成熟的面容,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以少年人的身份在母亲的身边跟随着、抱怨着、时不时地撒个娇了:
“妈妈。”
第71章我以你为傲
其实仅就通灵这件事情而言,不管哪个国家、不管哪种文化,都是大同小异的,这也算是某种微妙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异就异在通灵的手段不一样,所注重的结果也不一样,东方的人们更偏向于用符纸、熏香和咒术等方式直接作用于亡灵本体,同时辅以对周围环境的改造,也就是“风水术”来巩固取得的成果,以此来保护求助者或者帮助他们;而西方则更偏向于用镜子、蜡烛等外界媒介打开那个通道或者回溯过去,和亡灵之间也并不存在绝对压制或者奴役的关系,更像是平等的合作和友好的交流。
相同的地方就多了去了,比如说人死之后都会有一段灵魂滞留活人世界的时间,再比如有未了的心愿的亡灵,是不会轻易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的;再比如客死他乡的人,死后一定要叶落归根。但不管怎样,在相同的这些地方,总会有这么个永恒重合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