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点头:“恐怕是如此,少帝为人多疑自私,却并不蠢,他一来便将刘皇叔奉为亲近之人,恐怕已是有了打算。”
他、曹操、张杨和刘备,顶多再加个皇甫家,权衡利弊,以刘协的标准,必定是选刘备。毕竟他就算是一表三千里,至少他姓刘,也至少人救了他。
“所以,王允死后,他选了刘皇叔,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贾诩却摇了摇头,他没开口,但他眼睛里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刘玄德此人心思叵测,恐还不如王司徒忠于汉室。
谭昭看懂了,不过他并没有太过绝望:“你觉得,少帝会不会以我滞留长安日久的罪名……”
贾诩却忽然笑了:“那便要看主公,与刘皇叔的交情够不够深了。”
说实话,这会儿动了谁,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再说了,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除了他,还有曹操,如果他在火苗边缘,那人曹公……可就在正当中烤着的。
“竖子!”曹操气得想打人。
倘若此人是郭琛,他尚还能接受,但他刘玄德……凭什么!姓刘吗?他气得一个人生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闷气,这才召荀彧商量对策。
不商量不行啊,他原以为至少可以凭着解救长安之功,“逼”少帝给一个名正言顺的诏令,却谁知——
“文若,此劫如何解?”
荀彧思虑片刻,给了一个人的名字:“青州,郭元璟。”
“你的意思是……”曹操考虑起来,青州与兖州毗邻,以他对郭元璟的认识,此人绝不是狠心绝情的人物,甚至对于百姓,有种非同寻常的宽容,就冲上回疫病,就能可见一斑。
“滞留长安,并非主公一人。”荀彧开口,非常冷静,“郭元璟曾表刘皇叔任城太守,此乃恩情,两人还一同结伴拜祭蔡公。”
曹操却仍心有不忿,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他拼力守护汉室江山,汉室江山的主人,却精明算计,步步为营。若是明主,如何会被区区几个宦官劫持而走,如何会看不清长安大势!那李肃不过是记恨儿子因此而死,便要拖他们下水,如此心胸之人,焉能独当一面。
他便瞧着,这汉室的皇帝,如何一步步,自掘坟墓!
“只是恐怕,皇甫家,难以善终了。”荀彧一叹,有种莫名的心凉,倘若他还在朝为官,必要进宫为其求情,可他明白,这情,求不求,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汉室天子,自来凉薄,他并非不知,只是掩耳罢了。
而这会儿在火中烧的皇甫小将军,正在承受来自老父亲的暴怒。他并非全无谋划之人,早在几日前,就跟郭琛做了交易,用“神物”将父亲接到了扶风。
今日皇甫嵩从昏睡中醒来,竟是精神头好了不少,一听才知道是青州刺史出手替他调养旧伤,但他多年从军,有种格外的敏锐:“坚寿,你说,你用什么做了交换?”
皇甫坚寿见父亲大好,便不作隐瞒。
“荒唐!糊涂!”气得皇甫嵩哟,脸红脖子粗,就差抄起家法毒打儿子一顿了。
“父亲,您息怒!”
眼见父亲愈发暴怒,皇甫坚寿忽然挺直站立:“父亲,儿子不是他刘家的狗,狗都会疼,儿子凭什么要为那样一个人卖命!”
半晌,皇甫嵩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何其大逆不道!
“是!父亲倘若还认我,便同意儿子带着皇甫军驻守扶风,一生不回长安。”如今的天子诏令,实在不值几个钱。
皇甫嵩眼神黯淡:“若为父不允呢?”
皇甫坚寿双目含泪:“那父亲大可以随意找个名头‘杀’了儿子,从此以后,世间再无皇甫坚寿此人。”
“你……当真想好了?”
男儿泪,已是落下:“是,儿子想去青州。”
青州啊,青州,皇甫嵩抬手拭泪,许久许久才开口:“为父累了,旧伤不治,昏迷不醒,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皇甫坚寿猛然抬头:“父亲?!”
皇甫嵩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却是难以言喻地放松。
“是,父亲。”
皇甫坚寿转头,皇甫嵩的声音却又响起起来:“为什么是青州?”
因为,青州刺史郭元璟是个好人,是个一言九鼎的好官,一样是个非常天真的人,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样的人。
他向往郭元璟那样的人,却苦苦追赶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