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市内有一佛一道,市内的宗教气氛却并不浓郁,市民如祖辈们那般秉持着儒道的中庸思想,“有事烧香拜佛,无事不登三宝”,逢年过节往往能够看到南洲市的人去了菩提寺烧香,然后像是赶场一样又火速赶往道观。
一路行来,路边有虔诚的佛教徒三步一拜九步一叩,听口音绝大多数是外地人。
南洲市人不崇佛、道,却对这样虔诚之人相当尊敬。
公交车在蜿蜒的山路上前行,路两边是高大的林木,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散碎的星子一般。山中温度较之于城市里要低很多,有山风徐徐而来,带着草木的香味,安静悠然,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在车后按响,车上迷瞪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原来是四五辆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一定要让公交车放慢了速度,让他们超车过去。
公交车司机是个好脾气,虽然有些弄不明白,林间路窄但足够两车并行,他开车并不占道,为什么后面的车队还要按响喇叭催促他让道?
山中多怪事,司机在这条线上干了几十年见得多了,索性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让黑色车队先行。
车队擦着公交车往前开,公交车上的人看着它们议论纷纷,本来在母亲怀里面睡得香甜的小娃娃猛地大声哭了起来,妈妈怎么哄都没有用。
在孩子的啼哭声中,车内诡异地安静了下来,突然有人小声地说:“黑色的车子上为什么挂着白幡?”
姜元沉默地看过去,车子黑如墨,反光镜上系着的苍白绸带被风带得猎猎作响。有许多许多大小不一的狗跟着车子飞快地跑着,狗瘦骨嶙峋,嘴巴大张,鲜红的舌头甩了出来,腥臭的涎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水迹看起来如同狞笑的鬼脸。
公交车内人多生气足,小娃娃的哭声在沉寂的山林中回荡,竟然吸引来了一两条跟车的大黑狗,用着浑浊的眼睛垂涎地看着车内。姜元悄无声息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糯米,打开窗户撒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了大黑狗的身上。如鬣狗的黑犬呜咽着向后退,缩着头、塌着腰、夹着尾巴,似在讨饶,但它们的眼睛流露的贪婪骗不了姜元的眼睛。
姜元再次拿出了一把糯米……
大黑狗畏缩,远远的传来了狗叫声,两条黑狗狂奔着往前追赶。
“雕虫小技。”貌似睡着的大金打击姜元。
“有用就行。”糯米克阴物,姜元带在身边防身的,没有想到今天可以用上。
埋首于爪子底下的大饼脸上满意的笑容一闪而过,作为合格的“督促者”大金严肃地不多夸奖,免得夸多了飞上天。
停止不前的车上,又有人小声地说着:“不会是灵车吧?”
气氛越发的吓人,黑色车队已经看不见了,公交车依然一片死寂。坐在司机后面的大汉甩着大花臂骂骂咧咧,“不就是几辆黑色的车子,宾利的豪车都没有见过,真是没见识。哪里来的白布条子,大白天的吓唬鬼呢,司机快开车,赶着上山办事呢。”
大抵鬼怕凶人,花臂大汉阳气足,嘴巴里又骂骂咧咧地一通乱骂,反而驱散了公交车内的阴冷,大家纷纷活络了起来,小娃娃也不哭了,纷纷说起了指责胡说八道的两个人,大白天哪里来的鬼。
那两个人面上讪讪,在他人的七嘴八舌中了解到车队不过是普通的黑色车辆,怀疑自己眼花了。
司机发动了车子,接下来的路平安无事。
···
姜元是给叫做熊本雄的客人送花生的,送完了就准备走人,并不想在菩提寺多逗留,稍微多待一会儿,他回市里面的时间就晚了,想玩可以下次早些来。
熊本雄是姜元送货以来唯一一个留下联系方式的,拨通了电话号码,彩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电话,“喂,请问是熊本雄先生吗,我是昆吾居来送货的。”
“稍微等一下,我让熊熊接电话。”一阵细碎的声音,手机很快易主,另一头传来了个粗犷烟嗓,“我就是熊本雄啊,麻烦你送到后山的灵囿来哟,我走不开哈。”
“行,我马上送来。”
挂了电话,姜元准备蹲下来把滚圆的大金抱起来,谁想大金用肉呼呼的爪子推开了姜元的手,“我自己走,稍微运动运动。”
姜元耸肩,正好,二十多斤的分量抱一路,他会手残的。
菩提寺香火鼎盛,信徒游人众多,进入山门就是个金色大鼎,鼎内插满了长短粗细不一的线香,香烟袅袅,氤氲出千年古寺的沉浮沧桑。
寺内需要几人才可以合抱的大树很多,树冠在地上交织出浓阴,给游人提供了歇脚的地方。走过正殿、偏殿,进入侧门沿着向上的阶梯一直爬行,约莫一刻钟能够见到一条向下的小路,岔路口竖着一块指示牌,往下走便是灵囿。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灵囿便是周文王圈养珍禽异兽的地方。寺中借以取名,大概是想赞美养了十多年的大黑熊是灵兽?不知道具体哪年哪月,菩提寺后山来了一头高大的黑熊在竹林间晃荡,它也不干什么就是赖在这儿不走了,仿佛是要学南海观音座下的黑熊精那样,在观音大士的道场里当个守山人……不对,是守山的妖。
不过看现在大和尚们专门给他修建了豪华的园子,种上了结满瓜果的树木,按上了采蜜的山蜂,还有专人伺候……这哪里是来守林子当苦力的,明明是来当大爷的啊。
这样的好吃懒做,怎么就不被菩提寺嫌弃。
“爸爸看熊熊动了!”
“哇,好可爱,好想抱抱。”
“呜呜,妈妈,我不想回家,我想和熊熊在一起。”
“……”
好吧,总有人欣赏大黑熊的懒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