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这不要脸的猢狲!
我在南海的时候,我徒弟管我叫师父,那几个闲杂人员,叫我菩萨,至于龙女她们,没事儿的时候是不叫我的。
也就是说,只有天庭那边的人,和西天不明真相的底层人员,会叫我娘娘。
我这辈子别的不怕,最怕有人喊“观音娘娘。”
因为只要一有人这么喊,绝对是出事儿了,还时常是出的大事儿。
比如,上次这种情况出现,就是天庭的谁谁谁,一路惊恐地大喊着:“大事不好了观音娘娘,那弼马温孙悟空大闹天宫啦!”
……从此奠定了我几千年的悲惨命运。
就这天早上,就我刚把那泼猴子赶走了的早上,就在我以为我可以安安生生看一天花儿的早上,一个金头揭谛一路大叫着跑过紫竹林:“观音娘娘,大事不好啦!观音娘娘!”
需知我紫竹林里百年无一事,下面烧香拜佛的,都是求子,求婚,求财,求运,这一有事多半是战乱、瘟疫、灾荒那样的大事。
他这么一喊,我就很怕,难道人间在我没看着的时候又出了大事?难道改朝换代、瘟疫爆发、干旱连绵了?
我立刻起身去迎他,看见那金头揭谛跑得一身大汗,连滚带爬地滚到我面前来,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了,我开始心慌。
然后,我就听见他说:“观音娘娘,大事不好啦,那涧里的白龙把唐僧的马给吃了,大圣着我来请您呢!”
……
你看着本观音的脸,有种再说一次?
金头揭谛跪在地上,仰着头和我说道:“哎呦,那大圣要去找马,那玄奘长老怕被丢在荒山野岭给妖怪吃了,牵着大圣袖子不让走,正难过地哭呢……”
……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帮人现在的理念是,天大的事都不是事,只有孙悟空惹出来的麻烦是大事。
这猴子现在可好,惹了事情,自己都不亲自来请我,还差别人来请我,当我是什么,给他扫地的吗?
我那扫地的徒儿一听有妖怪可以打,地也不扫了,忽然立起耳朵来听我们说话。
我对他说:“扫你的地!就是那熬烈吃了唐僧的马,没多大事!”
我心想,那熬烈可在真会吃,他把那唐僧的马吃了,他本来也是要做马的,吃了同伴,就等着一路上自己驮行李吧。
我本来想说,那孙悟空不亲自来请我,我是不去给他帮忙的,可是忽又想起他之前那副样子,有点不忍,最后忍了忍,拎着我那扫地的徒儿,往鹰愁涧去了。
我到鹰愁涧的时候,那玄奘还很软地坐在地上牵着孙悟空的袖子哭,一边哭一边小声咕哝“我的马没了我可怎么去西天啊”,被孙悟空吼“你怎的那么不济,你不让我走,还要马回来,那我们就坐在这儿等着饿死吧!”
他们两个一看我来了,都立刻拉着我的袖子和我说话。
那唐僧说道:“观音姐姐,我那徒儿忒莽撞了。他打不过那龙,让龙把我马吃了,我便问他:你前日伏虎的时候,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天这么又打不过了呢?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也不听我的劝,头也不回的又去和人家打了一架。”
那孙悟空又气呼呼拉着我怒道:“好你个观世音,你给我戴帽子锁金箍也就算了,如今又把这有罪的孽龙放在涧里吃了我师父的马,你定是故意的!”
我:“……”
惠岸没带他的黑棒子,拎着扫地的扫帚,一扫帚狠狠打在那孙悟空的屁股上,怒道:“我师父把那龙救下来,还不是因着寻常马匹上不了西天,特意给你师父寻了白龙做马,你倒好,成天里骂我师父,你这忘恩负义的泼猴……”
孙悟空被他抢白了一顿,怒道:“观世音骂我可以,你是哪儿来的野种,也敢这么和我说话!”
惠岸冷笑:“我父王乃托塔李天王,你才是野种,石头缝里蹦出的野种……”
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吵起来,我和唐僧想劝,奈何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倔,谁的话也不听。
只听那孙悟空说道:“好!我原本前两次都可以把你打死,但是念在你是南海观音徒弟的份上不同你计较,如今你敢如此放肆,老孙的棒子就教教你做人,须知世界上的人不是个个都似你师父那般惯着你!”
惠岸挥舞着他的扫帚,昂首道:“我乃南海观音座下大弟子,你以为那紧箍咒我师父会念,我不会念么?”
孙悟空愕然瞪着一双眼,回头不可置信地看我,伸着那猴子抓颤巍巍指着我:“你你你竟然把那咒语传给这个小儿……”
我:“……”
他可是我徒弟,要是有一天我咔嚓一下死了,整个南海都是他的,咒语他当然知道,这就如同家里的钥匙一般,岂有不给继承人的理。
我徒弟是有点倔,可是我觉得他说的都对,孙猴子你是时候长长脑子了。
孙悟空道:“好!你们串通一气,一个个都来害我!你们等着,我把那小白龙揪出来抽筋剥皮!”
我赶紧拦住他:“你又瞎发什么脾气,那熬烈是西海龙王的亲儿子,你当初要了四海龙王多少宝贝,何等的交情,如今就这么对待故人子嗣?”
孙悟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被我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那你说,怎么办!他吃了我师父的马,你让他赔我马来!”
我只好说:“赔赔赔,让他赔你就是!只一点,你把那棒子收起来,不许打人!”
孙悟空这才气哼哼收了他那翻江倒海的金箍棒,冷眼站在一边旁观。
我只好站在那鹰愁涧上喊:“小太子,我是南海观世音,这丑妖怪不懂事和你冲撞了,你快上来吧。”
那小白龙熬烈从涧里跳上来,变成个人的样子,捂着刚刚吃饱的小肚子,对着我拜了一拜,兴冲冲地跑过来:“观音姐姐,你可算是来啦!我听你的话,在这里等那取经人呢!”
然后,又委委屈屈向我告状:“那泼魔骂我。”
孙悟空:“……”
他抱着棒子,一脸同情地扭头问惠岸:“那小白龙,还不知道呢?”
惠岸悠然道:“现在?现在还不知道。迟早是要知道的。”
孙悟空悠悠站着,仿佛得了以后报仇的筹码一般,嘴角挑了一个得意的笑。
我说:“被你吃了白马的可不就是那取经人么?你看着毛脸雷公嘴的丑妖怪,不就是你家孙大圣么?”
那小白龙显然在心里把孙悟空想象得要好看得多,一眼看见了那抱着棒子倚在树荫下头的孙悟空,整个人如同被骤然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抬手指了指孙悟空,又扭头望望我,一脸茫然道:“可、可他不曾说自己是孙悟空,也没提什么取经人,菩萨莫不是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