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钩弋夫人
“此番陛下出巡, 我的弟弟张安世已经升迁为光禄大夫, 和霍光、金日磾一起随行在陛下左右。”张贺对刘据说, “殿下不妨想个借口,让我追上出巡的队伍。”
“你是在担心白日酒馆里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奇女子吗?”刘据皱着眉头询问。
夜间的北宫寝殿灯火通明,殿内低垂着帷幕, 其他宫女、黄门都在廊外垂手候着。每次他们想要秘密商议某些事情的时候, 都会屏退左右。
坐在绣榻上的史良娣轻轻拍了拍依偎在她怀里听故事的刘进, 温柔地说道:“进儿,出去找你的两个弟弟玩。”
“是。”刘进今年九岁了, 长得活脱脱一个小刘据, 性子也安静随和, 很快就听话地走出殿去了。
史良娣这才抬起头, 望向此时站立在枝状灯前的刘据,眼底流露出一丝恨意:“赵婕妤,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张贺闻言微微颔首, 两个同时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人, 彼此间总是有一种默契。
“你是说父皇会封她为婕妤?”
在太初改制轰轰烈烈地进行过后, 刘彻将后宫的制度也改进了一遍,增加了婕妤和娙娥,那位号称倾国倾城的李夫人去世后,宫中曾经有尹婕妤和邢娙娥两位美人同时受宠,但彼此避不相见。
算起来,刘彻也很久没有过受宠的妃子了。
“也许是,但是子珩去了这一趟之后, 可就说不定了。”史良娣送给张贺一个微笑。
如果不是天命限制了他们不得透露太多,史良娣真想把她曾经遭遇过的那令人绝望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太子,不过……
太子现在还不需要经历这些,就让张贺提前将那些危险的因素都扼杀在萌芽状态,让太子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吧。
太初三年的时候,西国献吉光裘,这是一种黄色的神马,用它的毛做成的衣服,据说能够入水不沉,入火不灼。
于是刘据说:“现在虽然已经春天,但北地还是有些寒冷,父皇此去并没带吉光裘,子珩不如去未央宫取来,替我送给父皇吧。”
“诺。”张贺领命而去。
天子巡视,一路考察过去,走走停停,沿途耗费了不少时间。而张贺快马加鞭,仅仅三天就赶到了河间。
“大兄,你怎么来了?”张安世走在队伍后头,看到张贺出来,很是惊讶地问。
“太子让我送吉光裘给陛下。”张贺在人群里巡视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刘彻的身影,“陛下呢?”
“望气者说河间有奇女子,陛下派遣随行官员提前去寻找,还真被他们找到一个,据说从生下来双手就握成拳状,年已十五,却无法伸开双手,陛下听得新奇,已经跟着打听到消息的官员前往查看了。”
“那你赶紧带我去见陛下。”张贺一听,连忙将张安世拉上马,两人共骑一马,往前方跑去。
在一条清澈的小河边,围拢着许多服饰华丽的人,两边田间的农民都放下锄头,探头往那黑压压的人群里头望去。
“听说皇帝在这里呢?”
“皇帝就是天子,长得什么样,我老汉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
“可惜羽林军拦着,不然真想看个究竟。”
张贺飞身下马,穿过人群朝河边走去。
两个持剑卫士用长剑拦住张贺的去路:“站住,什么人?不准过去!”
张贺从腰间拿出太子的印信:“我是太子派来拜见陛下的,请让我进去面圣。”
那些士兵就从中间让出一条道来,张贺堪堪走到河边,就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色罗裙和白色上襦的妙龄少女坐在河边的大石上,一张脸长得如同初承新露的芙蓉一般娇妍可爱,她的头发挽在一边,一双眼睛大胆地看向正在向自己伸出手的天子。
刘彻伸出双手将她的拳头轻轻一掰,原本一直握拳的手居然伸展了开来,在少女手心里居然握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玉钩。
旁边的地方官员连忙恭维道:“陛下真是英明神武,此女双手握拳多年一直不能展开,今日见到陛下就被分开了,这里面还有玉钩,真是天降的祥瑞。”
刘彻听到这些很是高兴,就饶有兴致地问道:“这女子姓甚名谁,可有什么来历?”
地方官员连忙回答道:“启禀陛下,此女姓赵,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在宫里担任中黄门,已经去世,现在由微臣代为周济。”
“既然此女待朕而来,就将她扶上车驾,随朕回长安。”
那官员听了连忙跪地谢恩,然后谄媚地对那个少女说:“赵氏女,你可愿意跟随陛下?”
那赵氏娇滴滴的回答:“能够服侍陛下,是奴婢百世修来的福分,妾自然愿意。”
张贺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一路辛苦赶来,总归还是晚了一步。
这赵氏的拳头,早不开晚不开,偏偏等到刘彻到来才开,分明是一场专门针对刘彻喜好而精心设计的骗局。
这普天之下谁不知道陛下喜欢求仙,想要见到仙人,喜欢吉祥如意的东西呢?
单论长相,赵氏长得非常美丽,甚至不输当年的尹、邢两位夫人,想必是地方官员为了取悦刘彻,故意进献的美女。而握拳不开、掌中玉钩,无非是为了她精心策划包装的一个出场秀而已。
只是他们费尽心机将赵氏送到刘彻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张贺心想,既然刘彻收了这个女子,那么他就观察下去,看看她这辈子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这么想着,张贺大踏步走上前去,朝刘彻行礼道:“臣张贺拜见陛下。”
“你不待在京城陪伴太子,大老远跑来朕这里做什么?”刘彻看到张贺,开口问道。
张贺从身后布包里取出吉光裘,双手托举献给刘彻:“是太子殿下担心陛下在北地受寒,特地让臣带来的。”
刘彻示意站在一旁的霍光接过吉光裘,给自己披上,然后对张贺说:“太子有心了,你今晚且在河间歇息一碗,明日回去复命,就说朕很高兴。”
“诺。”
因为张贺是临时拜访,所以地方官员没有给他安排房间,张贺就理所当然地和张安世挤了一个房间。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安世坐在榻上对张贺说:“大兄你和我交个底,你这么风尘仆仆地赶来,就是为了给陛下送件衣服?”
“当然不是。”张贺摇了摇头,轻唤弟弟的字,“子儒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我是为了何事而来?”
“反正左右不过是为了太子……”张安世嘀咕道,“可是陛下最近没有什么异常啊。”
“你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