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良自然是频频点头,说什么都行的架势。
“第一点,你要改掉痞气。不可以再见人句爷爷孙子的,这事儿,是君子都不可苟同的。”
孙观良咬着下唇,眼巴巴的看着贾芸点头如捣蒜。
“第二,做人要有约束,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行事做人要端正...至于第三点,就是你现在的身份...”贾芸斟酌了一番,说:“并不是军籍不好,军籍一样可以学文识礼。但不可忘了本分。
我们住在千户所,吃在千户所,衣食住行说到底仰仗的都是当今圣上的英明和器重。大将军们有大将军的本分,我们做下属的也有自己的从军本分,绝不可因文废武。”
见孙观良确实是用心记了,贾芸倍感烫帖,说:
“每日卯时一刻,我会在校场练拳,你要是起得来不躲懒,就同我一起。虽然不是什么天大好的功夫,至少练久了能做到强身自卫,真要对起敌来一时也不会乱来阵脚。”
孙观良自然全都应许。
于是乎,往后好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同起同卧,卯时练拳强身,辰时到未时都在地里忙活苞谷的种植。酉时教孙观良读书识字,戌时两人纷纷上床呼呼大睡。再听鸡鸣,又是一天来回。
不知道永锦是在跟薛蟠怄气还是在跟自己怄气。千户所里三不五时的就能收到从京城来的,赫赫有名的八百里加急飞递。
都只道是贾总旗不亏是荣国府的人,即便身在边疆,也照样被照拂着。
一来二去酸鼻子酸眼睛的人多了起来,巴结献媚的人也多了,见贾总旗在地里撸着裤腿和孙观良吭哧吭哧的干活,也赶忙献殷勤也跟着干了。
倒也有正直不阿的人,其中千户所旁边住着的古怪老人--六十多岁王老头,他就是其中之一。他家挨着贾芸的地,每天一早上就能看到一群人不是酸唧唧的就是腻乎乎的。
对这些‘歪风邪气’尤为厌恶,听说贾芸是世家子弟来着就更是烦闷怎么了?世家子弟怎么了了不起了是不是?
犯了法照样有当今圣上给拿着!...不过有一日溜溜达达走到西边地里见到一人多高的一把粗细的棍子居然长出了带着胡须的怪东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已经不是歪风邪气,这是妖术啊!
再加上有几个狗腿子总是趁自己不在家偷翻到自己院子里打水浇地,要知道他的井每天也就上那么多水,难道以为地里忽然湿了,老井里的水线下降了还能瞒过老汉我吗?分明是妖术把好好的一群人都给教坏了!
于是含辛茹苦的上报给许千户,许千户一拍大腿喝到:居然长胡子了?!叫了贾芸到跟前,拍拍肩膀,这段时间辛苦了,干的漂亮!晚上给你加餐!
王老头跑到莫佥事那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没想到莫佥事哈哈大笑,‘我也能盼到今天!’又是把贾芸那个臭小子叫了过去,亲自安排小厨房给加了顿回锅肉。
王老头老泪横流。
为了证明妖术,特意找了个月黑风不高的晚上跑到苞谷地里掰了个苞谷棒子下来。他听人说这东西要用滚开的水煮才行,又特意烧了一大锅开水‘施咒’。
等到东西好了,王老头一闻,嗬...果然是妖物!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嗬,够香甜!
莫佥事,许千户你们可要看好老夫手中的棒子,老夫就是因为吃了这个棒子才会没得!念完,三口两口的就把一整根颗粒饱满冒着光的苞谷啃了个干净。
打了个饱嗝,走到自己的床上双手握着苞谷棒子放在胸口等待临终的那一刻。
再一睁眼,已经鸡鸣。
王老头滚身起来,摸摸自己胸口心还在,再鼻子眼睛一摸,一样不少。回过神儿见到床边孙观良和许千户早已立在那儿。
“王老头,你这可算是偷盗军粮了!你以为爷...我和..贾总旗种起来容易啊!”孙观良呲着说道:“看我胳膊上被虫子剌的,看我后脖颈子被晒的!你是不是也没看到贾总旗脸上都晒秃噜皮了吧?”
“别说你没偷!地里出了多少棒子我都一根根数过了,昨晚儿独独缺了一根!”
王老头经过一晚上的自然消化,已然知道自己犯了根本性的错误,眼下更是百口莫辩,只是低头瘪嘴的敲着自己的旱烟袋儿。
孙观良看他那样儿就来气,又想着自己来的‘任务’,转过头跟许千户说:“大人,您说,偷盗军粮该怎么处置?”
☆、NO.23
“军粮不比民粮,自然是先打二十军棍,再罚他三天不许吃饭。”许千户有点帮忙架柴烧火的架势。
“许大人,老汉一开始不是想偷军粮,我是看贾芸那小子说的玄乎,常言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哪个晓得他真能成事咧。”
“呸,贾总旗一看就是个成事儿的。再说,谁要是成事不成事还得跟你请个折子划圈圈吗?”
“好了观良,我看王老头的初衷还是好的。你也别咄咄逼人了,说罢,现下怎么办你才绕过他啊?”许千户冲观良挤挤眼睛,让他别把人真臊的没脸了。
孙观良冲王老头嘿嘿一乐,乐的王老头烟嘴子都有点对不上了,肝儿有点颤。
“你家院子后面有口井吧,那里头每日给我均出五十桶水挑来。”
“哎呀我的乖乖,吃你个黄棒子,就要老头把命也给你一半啊?老汉到这把年纪了,唯一收入是就靠卖井水挣几个铜板吃饭。统共一天也只能出六十几桶,都给你们了,老汉喝西北风去了!”
孙观良没吭声,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滚滚的东西晃着说道:
“你知道这是啥?这可是从大海的那一头洋人的土地上弄来的瓜,番薯,这个是洋芋长大了,看,就成了这个。”
说着又一手一个拿出长成的番薯洋芋显摆到:“这两个家伙可好吃了,哈管饱。贵重着呢!比那个,黄棒棒,好吃一百倍。最适合你这种牙都快掉光的老汉啃。你要是肯把井跟我们共用,以后我们种出来的东西管你饱儿,你依不依?”
“老汉哪里知道你这个贼娃子是不是在哄我。”磕磕烟袋子,王老头坐在炕上没动地方。
“你等着爷...我给你吃,吃了你就忘不了!求着来给水咯!”
孙观良七手八脚的将怀里仅有的番薯洋芋洗刷干净,肉疼的嘀咕着:“统共贾总旗就给我这些,算你们有口福。”
待到热气腾腾的番薯洋芋蒸好,一开锅盖,整个屋子都被食物的香味弥漫。孙观良赶紧捡了一个最大个儿的番薯,烫的左手换右手,呼哧呼哧的吹着气儿才没把它扔下去。
“我看你老汉可怜,这个赏你填肚子。吹凉了吃,莫把肚皮烫漏咯。”
许千户也不客气,自己到锅里去了个大个儿洋芋,皮都没剥咬了一口。
“真是绝了!”许千户顾不上烫,三口两口就吃了个洋芋下去,居然还有丝甜味儿。
“老汉,你看你愿不愿意吃?还是说,你愿意用卖水挣的几个铜板换豆子吃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