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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战白着脸,咬着牙,甩身进了屋子,随之传出隐隐的哭声。
  薛平贵又是担心儿子,又是担心代战,直叹气。
  王宝钏心头畅快,也不愿跟薛平贵多言,当即道辞,小心翼翼抱着薛喆回了东院。
  当初回娘家时二姐曾给她出过主意,要她弄个孩子养在跟前,那时她就想到了薛喆。笼络薛喆,挑拨代战母子的关系,这些她都想过,可最终没有实施,不过是不忍薛喆一个孩子因大人的事受苦。
  代战的一子一女,女儿惠娘大些,和代战极像,对王宝钏向来没多少敬意,因着年纪小,言语中那抹不屑、怨恨随处可见。王宝钏自然也不喜欢惠娘,倒是薛喆因着小,虽宠的顽劣些,言语直,前世也在言语上让她受过气,却心思纯净懵懂,还是有许多惹人喜爱之处。
  今晚之事虽惊险,却让她得了好处。
  一个孩子!
  那会儿薛喆喊她“母亲”,哪怕只是意识混乱不清的缘故,仍是让她一颗心都软化了,从没生育过,却也生出了无限的慈爱。
  第25章 《王宝钏》
  一行人离开了平辽王府,苏龙再次问起孩子们的下落。
  桃朔白取出桃木瓶额儿,伸出食指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那些孩童藏在何处?”
  仅仅是片刻静默,杨起的声音就传了回去,回答的很是利落干脆:“那些童男童女都关在魏府的地窖之内,魏府上下守卫十分严密。”
  “魏虎?!骠骑大将军魏虎?”苏龙难掩惊愕,却又似并不意外,毕竟魏虎此人颇有些心术不正,又极有野心。
  魏虎身份到底不同寻常,魏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哪怕得了这线索也无法直接上门去搜查。苏龙秉性耿直,想到那些孩子处境危险,就坐不住,匆匆与二人道别,领着人快步离去。苏龙打算先找岳丈王允商议。
  苏奕却是好奇另一件事:“他怎么答的那样干脆?”
  寻常人问讯总要费番功夫,哪怕是阶下囚也会趁机讲条件,杨起尽管落在桃朔白手里,作为一个恶贯满盈的老鬼,更应该把握筹码为自己谋利才对,怎会吐口的这么容易?
  桃朔白收起桃木瓶儿,面上平静无波:“他怕我。”
  苏奕微微挑眉,从简单的三个字里听出了意味深长。
  不可否认,苏奕对桃朔白越来越好奇,无数次想探究对方身份,却始终没张口。他有预感,这是个禁忌话题,若是他追究到底,结果绝对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另一边苏龙去了王家讨主意,王允闻听此事震惊不已。
  “此事当真?是否有误会?”王允难以置信,毕竟魏虎这个女婿多年来对自家二老十分恭敬孝顺,只是在女色上略有瑕疵。
  苏龙并未对着岳父并未隐瞒,那只恶鬼的言行都一一讲了。
  王允自然觉得匪夷所思,若非很清楚大女婿为人,只怕要认为他疯魔了。即便如此,王允仍旧将信将疑,他为官多年,不敢相信竟信错了人,毕竟若魏虎真与恶鬼有所交易,定然所图匪浅,由此可见城府之深。
  “此时目睹者众多,我已嘱咐身边之人守口如瓶,想来平辽王府也会约束下人。”毕竟闹鬼的名声不好听,哪怕本朝佛道盛行,人们却喜欢听神仙祥瑞,避讳鬼怪等事。
  “这魏虎……”王允浸淫官场多年,以一窥十,不由得将魏虎言行举止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陡然心生不妙。早前魏虎曾言语试探,私下与他说起朝中局势与皇位更迭,试图探知他的倾向。他生性谨慎,况并未拿定主意,所以拿话敷衍了过去。
  魏虎这是起了异心了!
  又忆起三女儿宝钏曾在流露出对魏虎不满,言及此人心机深沉,不可信任。那时他还觉得莫名其妙,追问后,宝钏却为银钏道不平,他便以为宝钏是为姐姐委屈,迁怒魏虎。这些年魏虎虽没在府里明堂正道纳妾,可跟前放置的美貌丫鬟着实多了些,因这事儿没明着来,他这个岳父也不好管太多,只能言语敲打敲打。
  “岳父大人,此事如何料理为好?”苏龙着实是犯难,别说没旨意不能去搜魏府,便是真能请来旨意,他也不好出面。
  王允叹口气,细思了一回说道:“等天亮我亲自去一趟魏府。”
  最好的办法就是旁敲侧击,使得魏虎心有忌惮,主动将那些孩子放了。自然,如此来也不会追究魏虎之罪。王允虽是宰相,为官却是圆滑精明,不是那等耿直的老酸腐,哪怕魏虎真犯了错,他看在女儿外孙的面上,也是要偏袒一二的。
  苏龙确实耿直,虽厌恶魏虎为私心不折手段,但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好由王允来办。
  谁知未等天完全放亮,忽然来人禀报道:“从魏府出来两辆车,一直驶到城郊破庙,从车里丢出十七个孩童,而后车就走了。那些孩童吸入了迷烟昏睡,并无大碍。”
  翁婿俩对视一眼,暗暗皱眉,魏虎太精了!
  事后,王允将昨夜之事告诉了自家夫人,将王老夫人骇的不轻,转而便担忧起三女儿宝钏。王允自然也担心,所以才与她说这件事。老夫人立刻吩咐人备车,去了平辽王府。
  此时的平辽王府气氛却不大好。
  天刚亮时薛喆发烧了,请太医来看过,说是受了惊吓。
  代战担忧又心疼,偏生薛喆不要她,只肯赖在王宝钏怀里。代战站在一边儿看着王宝钏细心妥帖的照料自己的儿子,擦汗喂药、喂水喂饭,薛喆乖顺的猫儿一般,代战一颗心酸楚不已,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喆儿这是吓糊涂了。可当薛喆醒来睁开眼,冲着王宝钏喊了一声“母亲”,代战整个人惊呆了,又气又怒又酸又痛,竟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薛喆却是不管,依旧趴在王宝钏怀里皱着眉头撒娇:“母亲,我害怕。”
  王宝钏看着依偎在怀中的孩子,稚嫩的面容既不像薛平贵,与代战也不大相似,却生得极好。大约是因着代战是沙陀人的缘故,薛喆的眉眼轮廓较汉人唐人略深,又因薛平贵乃是汉人,综合了父母,倒也没沙陀人那般显眼的特征。此时小小软软的身子贴在身上,仿佛把人的心都融化了,更遑论那一声母亲……
  其实她也是惊疑的。
  薛喆的眼神很是清明澄澈,不像烧糊涂了,可却对代战视而不见,对她亲近依恋。想来,仍旧是昨夜的缘故,而她身上这枚桃木牌远比最初想的还要不凡,薛喆定是心智有所迷失,这才凭着本能,将能带给他安全舒适的自己当做了母亲。
  天理昭昭,因果轮回,若说这是前世孽今世偿,绝对是对代战最残酷的惩罚了。
  思及此,王宝钏柔和了眉眼神色,嘴角噙了笑:“喆儿头还疼么?”
  “母亲陪着就不疼了。”薛喆到底是小孩子,眼下又烧未退,一会儿就没了精神,沉沉睡去。
  王宝钏陪在床边,薛喆小小的手还握在她的掌中。
  这时有侍女进来通禀:“启禀王妃,王老夫人来了与苏夫人来了。”
  王宝钏一听母亲与大姐来了,本要去迎,可她一动薛喆就皱眉睡得不安稳,怕闹醒了薛喆,只能请侍女将人请进来。不大一会儿,两鬓银白的老夫人与王金钏进来,王宝钏忙欠身起来:“母亲,大姐,我该亲自去迎二位的,只是……”
  早有那伶俐的丫鬟将事情说给了王家母女听,所以老夫人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喜欢。自家三女这也算是“苦尽甘来”,哪怕小孩子只是暂时和她亲,但养过一段时日到底不同,指不定将来就能因此留下一份余地。
  王金钏上下打量了妹妹,见她神色无异才放心:“好好儿的怎么闹出这样的事来,刚听说可把我吓了一跳。”
  这件事是苏龙告诉她的,也交代了不要声张,她担心小妹,便先往娘家去了一趟,恰好碰上老夫人出门,便一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