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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杜成的声音显得很疑惑,“你不是知道吗?”
  “嗯。”魏炯竭力压抑着恐惧,“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划定嫌疑人可能的居住范围的?”
  “哦,这个很复杂,电话里恐怕说不清楚。”杜成犹豫了一下,“要不你找时间到我这里,我讲给你听。”
  “好。”
  “怎么,你有发现了吗?”
  “暂时没有。”魏炯咂了咂变得发干的嘴巴,“什么都没有。”
  挂断电话,魏炯突然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茫然地看着身边走过的人群,看着孩子手里的气球,看着那些笑逐颜开,对这世界的险恶一无所知的面孔。在正午的阳光下,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铺天盖地的黑暗。
  第二十七章 落空
  陈晓锁好办公室的门,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零七分。整栋写字楼都空空荡荡,黑洞洞的走廊里,只有电梯的液晶显示屏上还有微微的红光。她感到有些心慌,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快步向电梯走去。
  感应灯亮起,陈晓的心情也略放松下来。随着“叮”的一声,轿厢门无声地打开。陈晓迈进电梯,徐徐沉向一楼。
  来到街面上,她彻底松了一口气,胃里的灼烧感开始变得明显。她一边在心里暗骂老板的不近人情,一边琢磨着如何解决晚餐。想来想去,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太过无聊,就决定去便利店买个三明治算了。
  刚走到公司楼下的一家“7-11”便利店,陈晓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小陈。”
  陈晓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林国栋就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些拘谨地看着她。
  “林老师?”陈晓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遛弯。”林国栋笑笑,“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了—你才下班?”
  陈晓觉得脸上微微发烫:“是啊,加班。”
  “还没吃饭吧?”
  “嗯。”陈晓指指旁边的便利店,“正打算去买个三明治呢。”
  “三明治?只吃那个怎么行!”林国栋皱起眉头,“太简单了吧。”
  “没事,反正我自己一个人。”陈晓半垂着头,抚弄着背包的带子,“对付一口得了。”
  “要不,去我家吃饭吧。”林国栋看着她,语气试探,“我今天倒是做了几个菜。不过,一个人,没胃口。”
  陈晓抬起头。林国栋的半个身子都隐藏在路灯的阴影下,眼神闪烁,似乎渴望靠近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本就瘦削的他,显得木讷、温和又令人同情。
  老男人啊老男人。
  她咬咬嘴唇:“好。”
  林国栋的眼睛亮起来,似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有些手足无措:“那……你累了吧,我去打车。”
  陈晓看着他几步跑到路边,伸出一只手挥舞着,心中竟对绿竹苑小区里那个小房子产生了些许期待。在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里,她很清楚自己的心里有一个缺口。那么,今晚就让一顿美餐、一夜好眠、一个温暖的老男人来添补这个缺口吧。
  骆少华在园区里足足转了一圈,才在一辆面包车后找到了马健的本田crv。他走到车前,刚要抬手敲玻璃窗,车门就打开了。
  “上车。”马健伏在方向盘上,双眼始终紧盯着22栋楼,“东西带来了吗?”
  骆少华应了一声,爬上副驾驶座,打开背包,抽出警棍递给他。
  “嗯,这装备应该够用了。”
  骆少华回头看看后座,一个小纸箱里隐约可见手套、脚套和警绳,一根铝制棒球棍横放其上。
  “你这是……”骆少华掏出手机,“你发短信给我,约我出来喝酒啊。”
  “是啊。”马健向窗外努努嘴,“今晚我们应该在旁边那家潮汕菜馆吃饭,酒后来绿竹苑小区里取车,无意中发现一起凶杀案。”
  “什么?”骆少华一惊,“你是说,林国栋……”
  “对。就是今晚。”马健指指22栋楼4单元501室的窗户,虽然拉着厚布窗帘,但仍能看见有灯光泻出,“他把那女孩带回家了。”
  “那你怎么肯定他会杀人?”骆少华心中的疑虑丝毫不减,“他现在连车都没有,怎么抛尸?”
  “我跟了他几天。”马健的语气平静,“前天他买了一个工具箱、手锯、成卷的塑料膜,还有一个电压力锅。”
  他转头面向骆少华:“大号的。”
  骆少华怔怔地看着马健,半晌,才讷讷地问道:“我们怎么做?”
  “首先,你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马健盯着骆少华,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晚九点三十分,我和你在潮汕菜馆喝酒—饭馆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别担心—谈论的话题是我儿子的工作问题和我的糖尿病。酒后,咱俩回小区里取车,打电话叫代驾。在22栋楼下小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4单元501室的窗口出现了一个身上带有血迹的人。我们觉得可疑,遂上楼查看,发现林国栋在家里强奸杀人。我们试图制服林国栋,遭到对方持刀反抗。”
  骆少华沉默了一会儿,又追问道:“然后呢?”
  马健转过头,目视前方,语气中丝毫不带感情色彩:“面对正在进行的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比方说持刀行凶,采取正当防卫,造成不法侵害人重伤、死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骆少华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惨白:“这样……行吗?”
  “少华,我们干了快四十年的刑警,正当防卫的现场是什么样,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马健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骆少华低下头,渐渐感到全身的肌肉开始绷紧。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马健向后靠坐在驾驶座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扇窗户,以及从窗帘后倾泻而出的灯光。
  “等着。”
  陈晓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嘴里还残留着红酒的芳香。她的头晕乎乎的,但是仍能感到林国栋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着。同时,衣服一件件被脱下来。
  她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就张开双臂,躺在床上任由林国栋动作着。心里的火焰一点点燃烧起来。陈晓很快就觉得全身发烫,脸颊绯红。
  不知不觉间,女孩的身上只剩下内衣。林国栋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像野兽一样拱动着。陈晓抚摸着他那一头干硬的头发,竭力压抑着从喉咙里挤出的呻吟。
  忽然,她察觉到林国栋的动作慢慢停下来,热气蒸腾的身体也渐渐冷却。陈晓心中既好笑又失望:还没进入正题,这老男人不会就完事了吧?
  林国栋伏在她的身体上,像个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你是不是换香水了?”林国栋的双手支撑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嗯?”陈晓觉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香水!”林国栋厉声问道,样子显得凶狠可怖,“你是不是换了?”
  “是啊。”陈晓忽然害怕起来,她手脚并用,从林国栋的臂下抽身出来,“之前那瓶用完了,所以我就……”
  林国栋一下子就变得沮丧又愤怒。他翻过身来,赤裸着上身坐在床边,双肘支在膝盖上,用双手揉搓着面庞。
  陈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肯定的是,一夜春宵已经不可能了。她迅速拢起散落在床上和地板上的衣物,飞快地穿在身上。
  拉好牛仔裤的拉链后,她看见林国栋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着。刚才那个如火山般喷发的男人,此刻像一座寂静的冰川。
  他感到疑惑,更觉得不甘,犹豫了一下,尽量在牙缝间闷闷地挤出几个字:“你走吧。”
  女孩先是觉得尴尬,随后,一股怒火袭上心头:“你什么意思?”
  “你走吧。”更加清晰和冰冷的句子从花白的头颅下传出来,“你的味儿不对。”
  陈晓一愣,随即,脸上就写满了屈辱和仇恨。
  “你他妈有病!”
  说罢,她就拎起外套和背包,穿上鞋子,摔门而去。
  足足三分钟后,林国栋才缓缓站起,扫视着凌乱的床单和散落在地上的自己的衣服。他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起身向卧室外走去。
  穿过客厅时,他的余光瞥到了厨房的燃气灶上那口崭新的电压力锅。紧接着,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洗手台上摆着那个工具箱。座便后面,手锯露出木质握把。他走到浴缸旁,拉开浴帘,盯着铺满缸底的半透明塑料膜。
  突然,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胸腔内有一个越鼓越大的气球,几乎要把他的胸口涨破。
  林国栋一把拽起塑料膜,在手里飞快地揉成一团,狠狠地掷向墙壁。
  小小的驾驶室里烟雾缭绕。马健率先咳出声来,随即,骆少华也开始剧烈地咳嗽。两个老人的咳嗽声在驾驶室里此起彼伏。最后,马健骂了一句他妈的,打开了天窗。
  “估计这王八蛋正忙活着呢,不会注意楼下的。”
  骆少华落下车窗,伸手把烟头弹了出去,又看了看手表。
  “快两个小时了。”骆少华转头问马健,“还继续等吗?”
  马健看看那扇窗户,想了想:“要不,去探探虚实?”
  骆少华点点头。
  马健探身向后座,拿出手套和脚套揣进衣兜,掂了掂棒球棍,拎起了伸缩警棍。
  他拉开车门,边下车边说道:“待会儿我敲门,如果他敢来应门,就说明还没下手。如果他不开门,你就把锁弄开……”
  忽然,马健意识到骆少华还坐在副驾驶上,一动没动。
  “快点儿啊。”
  骆少华目视前方,正在发愣,听到马健的呼唤,仿佛被惊醒似的回过头来。
  “老马,我们到底在干什么?”骆少华开口了,声音低哑,“就这样等着那姑娘被杀死吗?”
  马健扶着车门,盯着骆少华看了几秒钟,慢慢地转过身去。
  “少华,有些事,你我都阻止不了。”马健的声音中透出深深的疲惫,“更何况,你现在反悔,很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骆少华颤抖了一下,把头顶在膝盖上,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过了今晚,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说罢,马健就静静地站在车门旁,等骆少华下车。
  良久,骆少华叹了口气,抬脚迈下汽车。
  “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寂静的园区甬路,悄无声息地向22栋楼走去。来到4单元门前,正要开门上楼,忽然听到一声怒喝。
  “站住!”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头顶的声控灯也随之亮起。倾泻而下的灯光中,马健和骆少华脸白如纸,惊恐地向光线之外的黑暗处张望着。
  伴随着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杜成和张震梁的脸依次在暗影中出现。
  杜成穿着灰黑色的羽绒服,领口处露出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看样子是从医院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