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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善渊觉得花满楼该不会毫无缘由地来到极乐楼。“只是这几天怕是不便, 你难道不忙吗,才有闲情雅致来闲逛极乐楼了。”
  花满楼笑着微微摇头,他听闻云善渊如此毫不犹豫的答应,真是希望这几日不忙,能得以空闲在百花楼泡一壶茶, 两人好好说话。偏偏,花家的大通钱庄出现了大量的假银票, 此事很有可能与极乐楼有关, 他需要为家里查清此事。
  “再过几天就好,不会等太久。”
  正在此时,房梁之处突然落下了一滴水。
  水滴恰好朝着云善渊的头顶而去,她向后微微一挪。
  花满楼就在此刻伸出手指接住了这滴水, 将手指凑近鼻尖轻轻一嗅,他的表情不变, 心中却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云善渊抬头看向了房檐, 她也确定了一件事,便问花满楼,“你不去找陆兄吗?”
  “不了, 想来陆兄与无艳姑娘聊得开心,他该是擅于此道,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花满楼不知陆小凤能从无艳处得到什么线索,或是无艳想要给陆小凤什么线索,不管是什么稍后总会知晓,而眼下他更愿意呆在房门口。
  云善渊也没打算去找陆小凤,即便这个极乐楼的所在地让她也有些惊讶,但她也宁愿呆在房门口。哪怕此处周围有不少眼线,很多话都不能随意与花满楼谈及,可是安安静静地站着也不错,就等着敲梆子的声音响起。
  敲梆子的声音还未响起,但是‘嘭嘭’、‘哐当’的声响却是接连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一个人逃在前方的轻微脚步声,以及几个人追在后方的明显脚步声。
  这就是司空摘星闹出的动静了。
  司空摘星即便轻功了得,但是极乐楼机关密布,又有很多面具人时不时地出没,他被发现了也很正常。不过有陆小凤在,他不会出事,若是真有大事,那该是会听到放声大叫的声音。
  没多久,这一切动静就都停了,楼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善渊与花满楼都没有说话,没有再等太久,敲梆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看来是可以离开了。”花满楼侧身看向云善渊,“差点忘了问,你在哪里落脚?”
  云善渊原本是想找到孙大爷之后,在怡情院住上几天,然后就向南行,去天目山一带寻找翠云峰绿水湖之间的神剑山庄。但是,她一到金陵便得知孙大爷死了,又在坟地遇到了陆小凤,然后在极乐楼中再见了花满楼,那就迟一些再去神剑山庄,此事并不着急。
  “我暂且住在祥悦客栈,就是距离衙门最近的那一家。”
  “那好,我会去祥悦客栈找你。”花满楼说着与云善渊一起下了楼。两人到了停放棺材的地方,来客都会在此排队等躺到棺材中离开。
  云善渊临入棺材之前对花满楼说,“也许不用等你来找,我们很快就能再见。”
  花满楼笑了点头,如果云善渊有意参与到极乐楼一事,他们自是很快就会见面。这句很快,很可能就是指明天。
  第二天,云善渊根据昨日棺材被抬行的时间算出了一个大致距离,她以那片坟地为中心点画了一个圈,其中必然有极乐楼的存在。
  她询问了店小这个范围内的大致建筑情况,靠东侧的一半可以基本排除,根据距离推算这已经到了城内,极乐楼起码有三层高,城内有这样的建筑不可能不被人知晓,也不能让棺材出入。
  而且极乐楼不是在地下,它是在地上,却又不是在一个开阔的环境中,而是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中。如此说来,它就该是在山体之中。
  若问云善渊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她去极乐楼走了一遭,感觉到那里的风不对。
  尽管建造者鬼斧神工,可是一栋建筑在地上或是地下,在开阔的环境或是岩洞之中,是在潮湿的地带或是在干燥的地区,其中总会有细微的差别,若是用心辨别,可以感知出来。
  云善渊走过蝙蝠岛,也走过西湖地宫,亦是去过了不同的墓葬,如今她对周遭环境变化的感知异常敏锐,可以察觉到极乐楼的空气流通与外界空旷的环境不同。昨夜从房梁处滴下的水,更是印证了山体之中的潮湿水汽汇聚成水。
  店小二说在西北边的郊外存在一些小山,那里少有人烟出没。
  云善渊觉得那里可能隐藏着极乐楼,只是当她问起那一块区域的大概地名时,店小二说出的地名却与一张地契上的名字重合了。
  神剑山庄曾存在几百年,谢晓峰留下的产业不到谢家鼎盛时期的三成,其中需要经营实业的部分较少,而较多是分散在各地的土地与房产。店小二所言的这一片人烟稀少的山地,也是谢家的地产之一。
  为此,云善渊特意去衙门走了一遭。虽然官府对于江湖的管辖力度不大,但是衙门必然会有关于地契房产的记录。既然她还握有地契,那么极乐楼就是非法侵占了。可是,从衙门中得到的消息居然是相关的记录档案不在了。
  十年前,衙门发生了起了一场大火,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存放老旧档案的资料室被烧毁了,有很多资料都烧毁了。
  知府也曾组织人手重新做记录,可是有些地产的旧主迟迟不出现,而这些地方也没人常住,于是就归到了疑档之中,在达到一定的年限后就会收归朝廷所有,或是再将它卖给他人。
  极乐楼偏偏位于这片区域内,记录这片地归谁所有的档案又偏偏被烧了,该说极乐楼楼主真会找地方吗?或者,他看过疑档记录,选了一个他认为的好地方,认为那片地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谁能够看到疑档记录,只有衙门里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小吏。
  有关这个猜测,还只是一个猜测,也有可能就是极乐楼楼主的误打误撞选择而已。
  在吃过中饭之后,云善渊去了郊外的小山去实地勘察一番,毕竟想要挑一座山,在其中盖一栋小楼并非随意的选择,如果没有选好,分分钟都有塌了的可能。
  云善渊这一去,就遇到了一起前来的陆小凤与花满楼。
  “云兄,你去了一次极乐楼,怎么也关心起来它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陆小凤见到云善渊来此怎会不知她的来意。昨夜,他与司空摘星回到坟地后,云善渊已经带走挖坟的铁锹离开了,他以为云善渊对极乐楼不感兴趣。
  可是,云善渊眼下却出现在了这个荒僻的地方,总不见得是来消食的,所求为何一目了然。
  “谁想不在城里舒服地呆着,我来金陵城之后还没能好好转一转。偏偏有的人眼光独到,不问原主是否同意就占用了别家的山头。我只好牺牲了休闲的时间,来这荒郊野外看一圈。”
  极乐楼之事本与云善渊无关,她也没有非要插一手的想法,但是现在有人用了她接手的地盘盖了楼,她也想知道哪位那么有眼光。
  陆小凤却是没想到这样巧,“这一片地竟是你的,如此说来,极乐楼楼主的胆子也够大的。”
  “极乐楼楼主本就胆大,不然也不会敢于制造假银票,数量多的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花满楼对于江南一带的地产分布略有耳闻,这一片地很久没有人来了。云善渊该是刚接手不久,她必定去过衙门,那么对方也就知道她这个正主回来了。
  “小愈,你要当心,最好是换一家客栈。若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妨来我家。”
  因为祥悦客栈就在衙门边上,而他们心中有了怀疑的对象,那人也在衙门之中。
  云善渊不认为对方会直接来找她,如果真有人来了,那么也就为她节省了时间。不过,她明白花满楼是好意提醒。
  “七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就是小人物,对方不一定把我放在眼中,他若真的来,那就是来得刚刚好了。”
  陆小凤向左看了一眼花满楼,又向右看了一眼云善渊,他眯了眯眼,听听两人之间的这种称呼,花满楼还会直接开口相邀云善渊住在他家。以他陆小凤多年的经验,总觉得不简单。
  “云兄,虽然此地是你的地皮,但你怎么会认为极乐楼就在这里?难道是昨夜花兄告诉你,他闻出来了?也不对,花兄应该不会在极乐楼中多言,他是今日才告诉我的。”
  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昨日他并未多说一句,毕竟极乐楼中隔墙有耳。
  昨夜房梁上滴水之际,他与云善渊便知道了,也知道双方都知道了。
  “既然可以闻出来,也就可以感觉出来,那里的风是不同的。”云善渊也没多说风有何种不同,这只能意会,无法言传。
  陆小凤似是遗憾地说,“哎,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终是能亲眼一见,两人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这种本领。”
  “陆兄,你若是觉得灵犀一指还有需要精进之处,何必如此麻烦。我听闻白云城主叶孤城会天外飞仙,那一剑想来才能对你帮助更大。”
  云善渊语带调侃,“我都忘了问,那些年,你与西门吹雪相处的如何?”
  第八章 (一更)
  花满楼听到云善渊如此说, 他亦是好奇地问陆小凤,“听闻西门吹雪每年出去会杀四个人, 而他杀人之前还会沐浴, 也只穿雪一样白的衣服。陆兄见过西门吹雪真人,他平日应该亦是如此一丝不苟吧?如此说来,你们的性格截然不同, 却还是相处融洽了。”
  陆小凤看向花满楼,花满楼看上去一派单纯感叹的模样,他真的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陆小凤压根就不想去回忆怎么能与西门吹雪成为朋友,那些年,在西门吹雪的‘友谊感化’下, 他的随性而为多少有了收敛。
  “这些闲话以后再聊,我们还是说正事。”
  陆小凤不接云善渊的话茬, 谁让他现在势单力薄, 以一对二没有优势。
  “说回极乐楼与假银票的案子,既然云兄是这片地的原主,那也就是此案的苦主之一,被人占用了地皮。我把所查目前的情况与你说一说。”
  鲁班神斧门的传人朱停雕刻了银票的印版模具, 在假银票出现后就朱停被抓到了衙门中,蒋龙与洛马两位捕快怀疑他有印制假银票的嫌疑。
  朱停报出了陆小凤的名字, 于是陆小凤也被当做嫌疑人被‘请’到了衙门中, 让他以戴罪之身去找出这个案子的背后主谋。
  “由于假银票的面额都很高,不是日常生活会使用的面值,而像是字赌场、青楼等场所才会用到的面值, 于是我找上了极乐楼。
  昨日,无艳的确给了我一些线索,她主动给了我一串佛珠让我去找有相同佛珠之人,并且我无意中让看到了她胸前鲁班神斧门的刺青。
  佛珠与佛相关,这让我又找上了云间寺。而那个刺青指向了朱停的师弟岳青,若说谁能做出造假银票的模具,除了朱停只会是岳青。今日,我偏巧在云间寺见到了岳青的牌位,他据说死在七年前的疫病之中,无艳很可能是岳青的女儿。
  另外,我与花兄在云间寺相遇了。我见到了大通钱庄的钱掌柜,云间寺里还住着他的女儿霞儿,以及他得了麻风病的妻子,自从他的妻子得病后,霞儿姑娘就一直在寺中照顾母亲。钱掌柜对于假银票一案感到十分自责,今夜与我相约再探极乐楼,去找一找是否存在印制假银票的直接证据。”
  云善渊听了陆小凤所言,他刚才说的都是表面上得到的线索,亦是背后之人想要让他得到的线索。
  从这些线索来看,岳青与极乐楼有关,岳青的牌位又在云间寺,钱掌柜说不定也与之相关,但是这些与极乐楼楼主是衙门中人并无关联,那么这些表面的线索中就有一些与事实相违背。
  而且是陆小凤一开始就故意透露给嫌疑人所知,嫌疑人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地做了假的线索,想要误导陆小凤怀疑别人,却反而坐实了自己的嫌疑。
  “露出破绽的人是无艳,她胸前的刺青是假的,也就不会是岳青的女儿。
  你与朱停在牢中见过,当时两位捕快也在场。你们装作无心说了鲁班神斧门传人的标志,将这个消息透露了出去,若是有人依样画葫芦做了假,就能证明他确实存在问题,而且是要寻找替罪羊。”
  云善渊猜到这里,会被陆小凤误导的只有两位捕快,他们之一就是真的主使者。
  “如此一来,今夜你再探极乐楼,还会得到无艳的帮助,为的是坐实了替罪羊的罪证。而当实行查封时,作为捕快便可以杀了该杀的嫌疑人,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
  陆小凤听着连连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一切就和你猜的一样。只是,你为什么能肯定一开始我就与朱停做了局?难道就不能是无艳真的是柔弱女子,在见到我之后想要向我寻求帮助吗?”
  云善渊比了比小拇指,“鲁班神斧门真的标志是小指甲的指甲特别长,为的就是能随时破解机关,至于那个刺青是无稽之谈。这倒不是最重要的理由,一般人知道不了这种线索,而是无艳姑娘不诚,以此倒推就能猜到不少事情。”
  “这就是你的直觉了。”陆小凤也相信直觉,像是云善渊与花满楼都先怀疑了衙门中人才是幕后主使者,但他也好奇直觉是否有错误的一天。
  “我们多少都依照直觉行事,再去验证它的正确性。可是感觉不一定都准确,如果它错了怎么办?”
  “我听过一句话,能够百毒不侵,是因为早就经历过万箭穿心。这样说未免消极一些,不过道理差不多,被骗过就长记性了,直觉离不开智慧与经历。
  说到底,人不可能一直理智客观,只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能像一个故意装睡的人。”
  云善渊说着笑了,她也被骗过,但也不会因此就不再相信美好。当断则断后,不必让那些不愉悦的人与事影响到心情。
  “别扯这些无关之事了,你今夜要去寻找更多的证据,那也要多提醒司空摘星一句,让他小心点,云间寺只怕是有进无出之地。”
  陆小凤要去极乐楼,他就请了司空摘星帮忙去探一探云间寺霞儿与她的母亲,毕竟牵扯到此事中的人就都可能是线索。
  可是,很多时候知道要小心并没有用,探案本来就存在危险性,而且只有让幕后人将他想困住之人困住了,才能让他露出破绽。
  云善渊也知道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她指的并不是让陆小凤去提醒司空摘星,而是花满楼明知有可能,还是会甘愿受制于人。
  陆小凤说在云间寺遇到花满楼,虽然他说得不详细,但花满楼不会刚巧去拜佛。既然大通钱庄的钱掌柜的妻女住在寺中,而大通钱庄是花家的产业,花满楼又是花家七公子,那么他认识霞儿与钱夫人的可能性就是十成十。
  人都有弱点,有的人即便武功高强,可也会因为对方手中有人质而束手就擒,哪怕这种束手就擒可能是将计就计。
  花满楼听到云善渊这句话,他就是笑了笑,很多事他都明白,所以才会建议云善渊住到花家。假银票与极乐楼一事已经闹开了,就必须要找出幕后主使者。
  “我们回城吧,在陆兄去极乐楼之前,还是要好好用一顿晚膳。”
  云善渊也不多言,既然这两人定下了局,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留主谋一命,她要见一见那个幕后主使人。
  不过想来陆小凤也不会杀了主谋,这个要求也就不必说出来了。
  这天晚上,云善渊就安分地呆在了祥悦客栈,后半夜还真等来了一波黑衣人。她没有反抗让他们将她带走了,然后她被铐上了锁链,关入了一间石室中。
  “你也来了!”司空摘星看到云善渊,他身上也被铐上了锁链,“这东西据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材质,总之没有钥匙挣脱不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善渊悠哉地席地而坐,“等,等到第三个人也来了。想来陆小凤应该拿到了假银票的模具,我们这些碍事的也被抓了,那么这场戏就唱到了尾声,最迟明晚就该落幕了。”
  “你真是一点也不急。我们是被困,就算陆小凤能找到主使者,但说不定对方也会杀了我们来个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