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要担起中京所有的事务,还要防备着金国不死心来反扑,俩人都是头一次担纲重任,压力大着呢。
“好,回去。督促军卒管的紧一些,再把中京多清理几遍,严防死守。等秦明他们到了,卸下政务就轻松了。”
武松点头,催促胯/下的照夜玉狮子调头。林冲走之前坚持把这匹宝马留了下来,好说歹说地劝了武松换马,只说一匹好马在战场上关键的时候能救命。
武松对林冲的感激更甚了。
扈三娘再见到分别了半年的林冲,发现林冲变化很大。少了原来时时刻刻都带在脸上的阴郁、落寞,增加了一些杀伐决断的硬朗。大概是这半年率领十万大军、练出来的指挥若定的沉稳气度,让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高了几个段位。
而扈三娘落在林冲的眼里,那种原就与常人格格不入的压迫气势,而今配上玄色衮服,人的气势与衣服很好地融合到一起,浑然天成地宣告着扈三娘就是帝王。再喜欢喧闹跋扈的人物、再是随心旷达洒脱秉性的人,也要在她面前收敛了情绪,心悦诚服地拜倒、匍匐在她的脚下。
“恭喜睿王殿下,立了不世功勋啊。”
扈三娘从宽大的书案后转出来,伸出双臂虚扶林冲起身。林冲结结实实地先以臣子礼仪拜见帝王,然后才站起来坐到福宁殿书房、往日属于他的位置上。
“托官家的福。燕山府收回来的很顺利。要是没有火炮,轻松得到燕山府且不伤太多的将士,臣是不敢想的。”
林冲的答话里饱含了虔诚的崇拜。要是没有火炮,梁山泊走不到今天,而且还会随着名声大噪,引来越来越多的人投奔,最后就会引来官府围剿。
而扈三娘则带领梁山的所有人走出了一条生路,使得梁山泊的男女老女可以金盆洗手、回头是岸,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间。
“臣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秦明秦都督,官家再得金国的东京是指日可待了。”
扈三娘细细问了一些中京的事务和军队的事情,才算完成了林冲归来的君臣奏对。然后她与林冲交代禁军之事。
“秦明去了北边,汴梁的禁军还有十万左右的军卒,这些军卒要交与你统领。北伐的事情要继续,看来秋收以后就得募兵了。”
“是。臣一定用心会做好募兵和新兵的操练。”
林冲看到扈三娘身后那幅堪舆图,禁军已经占领的地方,都改过了颜色。而且整个堪舆图的外围一圈,都用与大元一样粉色勾勒了边缘。
“官家,这堪舆图,你的意思……”
“我想把这幅堪舆图改成大元一个颜色,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做成?”
扈三娘的声音轻柔婉转愉悦动听,轻飘飘的话音,好像是在说今儿天气很好一般无足轻重的事情。但落到林冲的耳朵里,不啻晴天霹雳。把堪舆图都改成大元这一个颜色,那是比唐朝更大更广阔的疆域呢。
林冲看着还是色彩斑斓的堪舆图,心中陡然涌上热流,一种要建功立业的念头充塞了他的心胸肺腑。
“官家,臣愿领兵塞外、金戈铁马,竭力实现官家的愿望。”
扈三娘轻笑,嗔怪的揶揄表情。
“然后呢?大元交给谁呢?”
林冲一愣,他突然意识到对面坐着的、笑颜轻松的帝王是他的未婚妻子,自己是回来完婚的,大元的继承人该出自俩人之间的。
可这话,可这话该是小娘子这么说的么?
林冲的眼睛转到扈三娘衮服上绣的山川日月等图案,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未婚妻子是帝王,而不是一般的小娘子。
他从衮服的图案把目光移到扈三娘净如白瓷一般的脸颊,如幽幽不可见地的潭水一般的双眸,对上扈三娘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的眼神,林冲顿觉尴尬地扭头回避扈三娘的视线,把骤然染上红晕的脖颈显露在扈三娘眼前。
扈三娘一笑,放过林冲。
皇帝娶亲史上就甚少,到了女帝娶皇夫,这可是古往今来没有的事情。能参考的就是前朝太子娶亲了。礼部的意思是把太子娶亲的规格再往上提,翻番,是不是就能显示皇夫的尊重了?
柴进也是这么想的,不想林冲的入赘太难看,可到了扈三娘这里被打了回去几次了。这一日就坐在福宁殿的书房里,与各部尚书掰扯。
“柴尚书,一场婚礼你要花近百万两的银子?你问问蒋敬户部那里有没有这么些银子,有没有这个预算?”
柴进笑嘻嘻地说:“去年的金花银,给将士们娶亲之后剩余的几十万,都用来抚恤北伐伤亡的将士了。今年咱们不用再给金国这笔银子,拿来给官家和睿王殿下成亲,岂不是正好。”
公孙胜急急道:“官家,北边还在继续打仗,那火炮每一发炮弹出去都是快十两银子啊。”
蒋敬悠悠补充:“要是有二万发炮弹垫底,北征的将士也能少些伤亡,也是省了抚恤银子。”
“蒋尚书说的是。还是先造二万炮弹更重要。”
扈三娘肯定蒋敬的打算。
柴进也不急,笑眯眯地与蒋敬算账。“还有八十万金花银子呢,剩下这些可以用了吧?”
蒋敬板脸,“柴尚书,那里还有八十万那么多了。为睿王修建寝宫、置备各式礼服等等,已经花去了八万多。户部有帐本、礼部送过抄本、柴夫人那里也有抄本的。”
“那替官家预备的聘礼,大婚当日的酒宴,迎亲时候礼部官员要新制的礼服,宫人的礼服等等,这些呢?蒋尚书。”
柴进与蒋敬在梁山一起做事多年,蒋敬是一个铜板都要算明白的性子,柴进则是五湖四海皆兄弟、有名气就可以来我家庄子避难的、大手大脚花惯了的人。俩人磨合了多年,为银钱的事儿,早就吵的不想再吵了。
累心,大家都累不起。怎么都是银子不够花,吵架没用,看怎么能商量着各退一步,达成基本愿望吧。
扈三娘低头自顾自批折子,随便柴进和蒋敬在一边商讨,间或扯上公孙胜。这样的事情在梁山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习以为常的,他们三位会讨论出来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结果的。
李纲手里捧着一叠折子细看,这些是扈三娘发下来要他处理的。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终于慢慢习惯了这几位尚书处理政事的风格。
——向蒋敬要命比要银子容易;
向公孙胜要银子比要火药容易;
和柴进讲理不如找块豆腐撞死自己容易;
和裴宣讲律法,不如让他琢磨怎么把梁山的军律改成适用于天下人。
而五军都督府的兵权这一块,是谁都不能沾手的。军权牢牢握在扈三娘的手里。前宋的宰相虽然被三分了政事权,但是还是能够摸到军权。如今,兵权只有大都督、都督能摸到罢了。
想到军权,李纲想起才回到汴梁的林冲。算得上强势铁血、武功高强的硬汉,居然愿意入赘?
唉,随便他们了。
梁山泊弄出来的怪事也不止这一桩了。早就定好的官家大婚花费,眼看着婚期近了,还在那儿争,争什么,难道要给睿王现银不成?
李纲还真就说对了。柴进现在给林冲争的就是压箱银子,这事他是才听夫人嘀咕的。不多要一点儿,林冲在宫里受憋了怎么成?
蒋敬与柴进掰扯了半天,终于在所有议定好的费用里,又额外给了柴进,不,是给林冲十万雪花官银做压箱,才算是完成了婚礼前的所有事儿。
蒋敬去与扈三娘叫屈,“官家,不是臣不想给睿王压箱银子。唉!”蒋家最近在相女婿,这准备嫁妆的事儿,在家要想,在朝廷还要斟酌,愁人唉。
扈三娘笑着说:“蒋小娘子跟着我多年,她是娶亲还嫁人啊?”
蒋敬好悬滑下椅子,“官家,臣有儿子。”
扈三娘略皱眉,“你有儿子与蒋小娘子娶亲有何关碍?她若是娶亲,她丈夫以后不可以纳妾。”
“那岂不是要女婿入赘了?好人家的好儿郎哪里肯入赘的。”
柴进轻咳一声,“睿王呢?”
蒋敬一下子噎住,横了柴进一眼,想做冤家对头吗?
扈三娘笑笑说:“不如往军中,我昔日放出去那些近卫里面找,看看有没有和你们夫妻还有小娘子心意的。那些近卫你都教导过,便是入赘也不影响他们在军中的前程。”
蒋敬大喜,立即起身给扈三娘行礼,到扈三娘昔日的亲卫里找女婿,对女儿女婿的好处还在后头呢。 .
第636章 636、扈三娘72
林冲得知柴进为自己争取到十万两白银压箱, 忍不住咧嘴。自己带着大军在外征战,夺了辽国的中京, 还少了那些黄白之物吗?但是柴进的一番美意自己还是要领的。
“殿下,你若是还能领兵出征, 自然不用要什么聘礼压箱银子的。我也是因为梁山的那些小娘子出嫁,官家都有送压箱银子才想起为你争一争的。官家还与她们说以后嫁去别人家里,要把压箱钱看好,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我这想着你以后也算是在别人家里了。不, 我是怕你以后困在京师不得离开罢了。”
柴进的话,句句都是站在林冲的立场。有钱男子汉, 没钱汉子难。这些年柴进经过与蒋敬共度的锱铢必较的岁月, 早就把这句话意思,深深地体会、融化到骨子里,落实在行动中了。
林冲点点头,再三地向柴进道谢。他那日回京见女帝,看她的意思, 在没有嫡系继承人的之前, 她的那些宏伟大业、自己的建功立业都是不用想的。柴进的那句以后也算是在别人家里了, 虽不中听但实际也是那么回事儿。自己进皇宫以后能过的如何, 即便是五军大都督,也还要看扈三娘对自己的态度。
银钱嘛, 多一些不是坏事。
其实林冲的私房很丰厚、身家也不菲的。这些年在梁山,不仅是供吃供用的头等待遇,他作为数得着的大头领、每次军事行动都有份参与、且他是凭武艺立下汗马功劳的战将, 还有额外的一份分润可拿。他实际上是梁山数一数二的大户呢。但是柴进先为他争来了足够的聘礼,再为他争来出嫁,咳,入赘的压箱银子,反正都认了入赘的名头了,哪里还会愿意推弃“出嫁”的里子。
谁还能嫌银子多了咬手么!
“柴大官人,你看我这亲成的。”
林冲摇头失笑,不好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这亲结的太划算了,不说柴进为自己争来的黄白之物喜人,就是自己还能继续担大都督之职,等有了儿女以后,还可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儿女以后还能承继了这万里江山,这是满天下打着灯笼也寻不来的好亲事呐。
柴进觑着林冲面色好,心情也应该是不错的,笑嘻嘻地说了实话。
“除了入赘这名头不好,我也觉得这亲事很划得来的。”
林冲还真没恼,“是,是,求之不得的。”
入赘的名头不好?那也得看入赘谁家、被怎么对待不是,是吧。
柴进这次过林冲的府邸,除了要送来压箱银子,还要与林冲确认嫁妆。当柴进把林冲的嫁妆礼单拿到手,看着聘礼和林冲的私房都混在一起分类做了登记,拍着桌子叫好,大赞特赞。
“好,好。殿下啊,以你这般的财力,量他们也不敢再说那压箱银子给多了。”
一般来说,嫁妆若是把聘礼都加进去,那么嫁妆有聘礼总数的二、三成就可以了。林冲的私房快与聘礼相当了。亏得有压箱银子,才没让扈三娘、没让礼部丢脸。
柴进把林冲的“嫁妆”单子拿去到户部给蒋敬一份保存,语重心长地对蒋敬相劝。
“神算子啊,你看看林冲的嫁妆,要是没送过去那笔压箱银子,难道你现在去补么?”
蒋敬恨不能揍柴进一顿了,他这是踩着自己在女帝和皇夫跟前卖好呢。
“你不晓得官家用银子的地方多?你看吧,那十万银子早晚林冲会自己拿出来给官家用的。哼。”
“就是借着用了,以后也得还回去吧。我说你就是不会做事,换我就给二十万。你想想是不是这道理?”
蒋敬还真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心里更恼火了。自己是傻了不成,给了林冲,与扈三娘也是左手倒右手的,自己真是算计银子算糊涂了,在林冲这里吝啬什么啊。
他想明白了以后更恼柴进了。
“你就不安好心,不然怎不私下里提早告诉我!”
柴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蒋敬,“私下告诉你?你算林冲的娘家人还是婆家人,你自己斗殴选过站哪边的了啊。”
这可把蒋敬气着了,立即亲自动手把柴进从户部赶了出去。连着几天都不搭理柴进。幸好蒋敬没气昏头,还按着议好的银两数目,把女帝大婚的所有支出拨给了礼部。柴进派人登门几次想与蒋敬握手复合,都吃了闭门羹。直到了女帝大婚的那天,柴进当着所有来参加喜宴的官员,连着给敬三碗酒与蒋敬,才得了蒋敬的宽恕,与他恢复了邦交。
要说大元初立这一年坤泰元年的热闹事儿,真的是很多的。夺了金国的中京绝对能算上百余年里的第一件,而女帝娶皇夫、本是五军大都督的林冲也愿意入赘,自然也能算奇事的一桩了。
成婚那日,礼部尚书柴进带着几百名守卫皇宫的禁军军卒替女帝迎亲,把林冲从前宋郓王赵楷的王府改成的大都督府接了出来。林冲身穿亲王的大礼服,一路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几百的迎亲的军卒、送亲的将士,几百台压弯了抬箱子的扁担、扎着红绸的嫁妆箱子,让所有围观的百姓吃惊皇夫的深厚家底。
不停有观礼的百姓在议论纷纷,“这般身家、又是大都督了,为何还去做赘婿?”
声音送去林冲耳朵里,他也只是笑着不语。
围观的百姓也有说:“赘婿如何,官家的江山以后不是传给了他儿子的。”
陪同林冲的孙新怕他羞恼,就要使唤将士驱赶。
林冲在马上叫住他,“吉日不与百姓争论。且他们也未说错。”
在黄昏的吉时,林冲从正南的宣德门进入皇宫。到了大庆门前才下马,然后走去大庆殿,与等候在大庆殿的女帝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