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舜一个趔趄卸了力,拍拍屁股露出讨好的笑容,这会儿头也有点大。
谢茂留京起码有四成原因是为了教他山川咒术,然而,他真的学不会。容舜偷偷给宿贞打过电话求助,宿贞告诉他,——心性太过纯善的人,都学不会咒术。这是咒术界的常识。
然而,在谢茂的时代,咒术已经彻底消失了。谢茂并不具有这种常识。
容舜明知道原因在哪里,又不敢去告诉谢茂,因为我是个好人啊,所以我学不会——找抽不是?他甚至不知道谢茂不了解这个“常识”。只能在谢茂跟前一天天地熬,一天天努力地学。
刚开始谢茂耐性很好,一遍遍教,一遍遍讲,觉得大概是自己讲授的方式不对,还换了好几个角度来表述,讲到第三天,谢茂就不耐烦了,现在直接上脚踹,小衣的弟弟啊!怎么会这么蠢?
“行了,你带两个人,去东城那间公寓收拾一下,把不该见人的东西都收起来,再把书房收起来,改成客房。我让你找的育儿嫂找到了吗?”谢茂问。
“找到了。随时都能上工。”容舜道。
“别穿帮。”
“您放心。”容舜介绍的人,那都是专业级的。
※
谢茂接到电话的第二天,水父、水母就带着念念乘飞机抵达京市。
谢茂和衣飞石亲自开车去接,挑了一辆不怎么扎眼的suv,坐着还算宽敞。
容舜已经把公寓收拾好了,二百多平的大平层,卧室巨大,书房改成的次卧也很气派,老两口从进小区就觉得高级,大门一开,直接就镇住了。水父很关心安全地说:“这个电子的东西都不保险。万一有人破解了电梯的这个这个……啊,对吧?直接就进家头了。再加一道伸缩门比较安全!”
水母瞪了他一眼,放下小念念,小屁孩子屁颠屁颠地宽阔的客厅里扑腾。
衣飞石打电话回来,没多久,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少妇敲门进来,和谢茂打招呼:“表哥。”
这声表哥把衣飞石逗得,在谢朝的时候,谢茂就想当他的“表哥”,两次都没如愿。来新世界总算成功了。
“来,小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水叔叔、蔺阿姨。”谢茂把少妇请过来。
“小云是我表妹,她在隔壁另一栋楼开了个托管班。您二位知道吧?现在孩子放学早,父母忙不过来接,就把孩子先放在托管班里做作业,补习功课,还管一顿饭。晚上八九点父母再把孩子接走。”谢茂照着剧本演。
“知道,这个职业很好,是学校和家庭教育的一个补充嘛。我看很好。”水母立刻说。
小云脸蛋红红的,似乎不大好意思,跟水父、水母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就住在隔壁栋2702,有事您给我打电话。我这每天都没什么事,顶多早上出去买买菜,随时都有空。”
水父、水母对房子非常满意,屋里什么都安置好了,拎包就能入住。
老两口又去附近的菜市场转了一圈,考察了一下物价。有些菜比汉市贵,有些菜比汉市便宜,总体来说,大城市的小日子过得都差不多。至于小区附近小饭铺比较少——又不是常常吃外卖的白领,那对老人家而言无足重轻。
谢茂开车带他们去了社区诊所认门,留了医生电话,再去超市逛了逛,找到地铁口。
总体而言,老两口很满意。
“那我们就住下了!反正有退休金,医保也可以报销。”水母拍板。
新房打火那一日,虾饺生前所有交好的朋友同事,都被谢茂发了请柬,齐聚一堂。
水父、水母做了两桌菜,一桌在客厅,一桌在餐厅。
小云腼腆地抱着小念念,照顾孩子异常利索,水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水父则在一帮小伙子连连劝阻下,依然喝了个酩酊大醉。他红着眼睛坐在板凳上哭:“清涟,爸爸想你。”所有人都被他哭红了眼睛。
清涟,我们都很想你。
清涟,你爸就是我爸,你妈就是我妈。
清涟,……安息吧。
第390章 乡村天王(149)
把虾饺的父母接到京市后,谢茂隔三差五带着炒面、花卷去看看,待二老熟悉环境之后,他自己去得少了,每星期都会安排主食组去探望。不过,这种探望也不是长久之计,谢茂对此早有安排。
容舜安排来的育儿嫂小云,假称为谢茂的表妹,在隔壁栋侯玉涛的大平层里开了一个家庭托管班,简单装修并凑齐十多个孩子之后,小云就把水父、水母请去做托管班的作业老师,负责给托管班里的孩子指导检查作业。
托管班有半托全托,全托的孩子管三餐一宿,周五父母才接走,保姆和做饭阿姨都是齐的,“顺带”就把小念念的养育问题解决了。
给孩子看作业讲题是水父、水母的看家本事,做起来轻车熟路。
每天上午六点半,两老抱着念念去“上班”,阿姨会带着念念玩儿,他们则分出一人照顾托管班的孩子晨读,送走孩子之后,老两口要么陪念念玩,要么熟悉托管孩子现学的教材,晚上两口子戴上老花镜一起上阵,辅导托管班孩子作业,晚上九点,孩子们上床休息了,他们再抱着念念回家。
在托管班吃,在托管班玩儿,有个头疼脑热的,小云带着保姆、阿姨照顾得非常周到。
后来炒面、花卷再去拜访,老两口常常只来一个人——还有一个在托管班给孩子看作业,那是相当地敬业了。知道小云是谢茂安排的人,炒面、花卷也很放心,渐渐降低了去拜访的频率,每月去一次。
衣飞石再往京城送礼就多了一处,容家老宅与宿贞处送到,虾饺父母家则直接送小云的托管班。
由小云出面给二老发工资、发福利,两位老人家只认为是自己劳动所得,远比谢茂以虾饺战友的身份无端频繁接济更让二老心里松快。
此乃后话。
※
解决了虾饺父母的养老和幼弟抚育问题,谢茂还是得为自己的住处打算。总不能长期住酒店吧?
侯玉涛过户来的大平层装修很新,没住两次就出了事故,换个地砖漆面墙,目前已经改造成托管班,住了十多个孩子。王阆执过户来的别墅也没怎么住过人,然而,空了七八年,不打理根本住不进去,要装修起码也得三个月——还不算晾房子的时间。
宿贞倒是很想让他俩回家住,谢茂和衣飞石都坚决不肯。这妈是敢差遣常燕飞敲门递安全套的主儿,谢茂再彪悍也受不了这个啊,何况是来自谢朝的老封建衣飞石?
“咱再买一套精装修,拎包入住。”靠翻译固件赚了一笔钱的谢茂说话腰板挺直。
容舜在特事办混了俩月之后,琐事颇多,负责替谢茂跑路办差的就是容舜的得力干将张伟强,这哥们儿天天开车在各个楼盘到处跑,拍好照片传给谢茂挑选。
在酒店的谢茂也很忙。
他在忙着写电影《岳云传》的分镜头剧本。
谢茂有一个来自未来时代的娱乐套装,他只要输入特定的剧情元素之后,娱乐套装就能按照他的喜好审美,生成任何类型的娱乐产品。目前资金到位,谢茂准备开始偶像崇拜计划,就用自己的娱乐套装生成了一个岳云生平相关的娱乐项目。
他打算拍个电影试试水,娱乐套装就生成了一部电影。
这是一部专属于谢茂的电影,剧本、摄影、美术、配乐、演员……全都独一无二。完成度相当高。以谢茂相当在线的审美,这部电影如果能直接开画公映,最起码是9分。
然而,这是一部没有来历的电影。不说剧组、导演、制片人,连在观众面前露脸的演员都不存在。
谢茂只能把这部成品电影尽可能地拆解成零件,再从新古时代寻找合适的人把它重新复制拼装,最终呈现出来。——很浪费时间的工作,可没办法,必须多此一举。
把画面变成文字很容易,谢茂的文学造诣和谢朝的瑰宝老爷爷们没法儿比,比普通人总算出众些。
难处在于要把拍摄手法配乐剧情画面全部“巨细靡遗”地转化成文字。这简直是个记流水账的苦力活儿,谢茂都恨不得把整部电影截图下来,用个漫画滤镜,直接出本漫画书得了……至于怎么拍,找个好导演,爱怎么拍怎么拍吧。
整部电影长达178分钟,谢茂大概照着写了5分钟时长,就决定做个傀儡偶人替自己分忧了。
减重成功的衣飞石不再沉迷打拳,他抱着谢茂的娱乐套装爱不释手,谢茂伏案忙碌,他就开开心心地看剧集——《丈夫的谎言之宝妈向前冲》,总1300集。
谢茂瞥了一眼都吓坏了。这个时代究竟对我的小衣做了什么?
当他看见剧集女主角长着龙幼株的脸之后,感觉更微妙了。莫非,小衣还对龙幼株耿耿于怀?
这种微妙促使谢茂强忍着剧集的恐怖片名与片长,陪着衣飞石看了半集,随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看得津津有味,有点出不来。这个根据衣飞石审美和三观生成的剧集非常魔性,男主角设定很新古时代,是一枚酷炫狂霸拽总裁,奇葩的是那位长着龙幼株脸的女主角,她带着孩子一路升级打怪泡走了所有爱慕男主角的女人。最重要的是,这部剧的动作设计太高端了,简直堪称实战教科书。
——娱乐套装,可以称之为创作者的噩梦,同样也可以称之为创作者的天堂。
有了娱乐套装,所有创意性工作者都失去了贩售自己梦想的通道。人们只要花极少的钱,购买一个娱乐套装,就能订制所有符合自己喜好的小说电影漫画综艺。然而,这其实也就是创作的过程。
娱乐套装不过是替代人们学习专业技术的那部分功能,实际上,它所创作出的一切,都代表着使用者的强烈意图与全部审美。
就如同衣飞石生成的这一部剧集,太低端儿戏的动作场面他看不上眼,剧中人物的各种打斗都来自于他的潜意识。甚至于这部剧集的运镜、构图、色调、配乐、台词,也全都来自于衣飞石的审督。
一个普通人,不需要笔耕不辍,就能写出自己欣赏的锦绣文章。不需要十年苦练,就能画出梦想中的美景。不需要学声乐知识,就能绘出悦耳动听的心声。
——当所有技巧被娱乐套装所取代,作品的成就高低,完全取决于创作者的心灵。
最终谢茂陪着衣飞石看了半天电视剧,心情略复杂:“男主角是来搞笑的吗?”
“他不好笑啊。”衣飞石拆了行军饭盒,二人就坐在沙发上,边看剧集边吃饭,“他发现女主角没有他也活得很开心,很烦恼失落。”
“你调到最后一集,我要看结局。”谢茂完全搞不懂衣飞石的想法了,都是什么鬼?
衣飞石不喜欢知道结局的故事。不过,谢茂非要看,他也不能拒绝,给谢茂调了剧集,假装烧水泡茶去了外边客厅。留下谢茂孤零零地快进看完了最后一集,整个人都无语了。
剧集的最后,女主角依然在打怪升级,男主角依然在暗处默默地“烦恼失落”。
1300集都不肯结局,这编剧比藕香食肆都黑啊!
晚上,衣飞石继续看他的神剧,谢茂回随身空间做能帮忙写分镜头剧本的傀儡偶人。
※
当天晚上,谢茂又做梦了。
梦中的谢茂行走在凄风苦雨之中,漆黑中带着层云光亮的天似乎漏了个大洞,不断有未知的恐惧从天上倾泻而下。
肥沃的大地在苦雨中哀嚎死去,生长在土壤中的鲜花绿草腐烂成泥。
海水在急速地蒸干。
谢茂淌着滚烫的海水往海洋深处奔跑,他跑得很快,浑身都似要着火。
心,无比急切。
他想找什么东西。一件能够阻止恶雨与满地凋零的东西,非常重要,非常急迫。
所以,他跑得那么快。
找不到。
梦中的谢茂看着干涸的海沟,狠狠一拳击碎岩层,大地在惨叫。
可是,碎石粉末之中,什么都没有。
没有了。
消失了。
希望……破灭了。
一直疯狂奔跑的谢茂红着眼,静静地抬起头,看着漏了大洞的漆黑天幕,眼中充满仇恨。
……
半夜四点。
谢茂从漆黑中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做了个梦。可是,他忘记了梦中的一切。下意识地在腰间摸了摸,空无一物。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谢茂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