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兽这条线一直和卢随心脱不开关系。”衣飞石说。这才是他最想接近的目标。
“卢随心。”谢茂把这三个字放上题字板,沉吟片刻,“这事倒不好操作。他毕竟是洞虚修士,就算有李秦阁、安玉霖在旁掠阵督视,你我闹不好也会被他控制。实力相差太远了。”
“那就让他溃境降阶。”衣飞石说。
“还有这操作?”谢茂惊讶。
“李秦阁修为已是半步虚空,这事不难。不过,他是新晋修士,对高修的体悟不深,卢随心在洞虚境界已经呆了起码二千年,很可能是三四千年。真正交手只怕吃亏。”衣飞石从不会只提问题不给解决之道,“先生能请他回来一趟么?有事相商。”
要让安玉霖回来还真不容易,唤回李秦阁有什么困难的?
谢茂再次拿出升龙谱,给李秦阁发了一条消息:【回风定星。谢。】
也不知是修为碾压还是本身离得不远,李秦阁回来的速度比解紫唯迅速许多,他与出去时一样衣衫整洁、风度翩翩,看上去不像是辛辛苦苦出门救世,而是在院子里散步赏花转了一圈。
衣飞石说了自己的打算,李秦阁对此也深为好奇,居然还有把圣君打落境界的办法?
“还请先生建一个时间小阵,我传一些武学体悟给秦阁。”衣飞石说。
谢茂给李秦阁发了短信就开始处理材料了,众人看来他不过是在玩弄一只漂亮的黄金鼎,实则鼎内二十七种天地异火煅烧,一直在处理制作时间阵法的材料。这会儿众人只见谢茂漫不经心地将那只“把件”黄金鼎翻来倒去,修长的手指似是无意识地翻动,黄金鼎闪烁着淡淡的神光——
“武学体悟么?也不要厚此薄彼了。”谢茂回头问容舜,“你去不去?”
容舜笑道:“这几年忙于庶务、疏于拳脚,跟进去怕老师捶我。”这话说得极其狡猾。不管衣飞石让不让他跟着进去,都不伤彼此情面。
“恰好叫我看看。”衣飞石点头允了。
“是。”
见萧陌然和北斗剑都眼巴巴地看着,衣飞石又问谢茂:“能进去几个人?”
“你想带几个人?”谢茂张开双臂把在场所有人都括在里边,“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
萧陌然两眼放光,悄悄拉住李秦阁的手。北斗剑则连忙举手:“我也想去。”
一时间,屋内热闹得像是报名春游的现场,连龙饺都跃跃欲试——什么武学体悟她不懂,反正大家都抢着要的肯定是好东西!
“要多久?”谢茂问。
“三个月足以。”
新世界的土著们还在傻乐,被衣飞石指导过武艺的容舜脸都青了。
三个月封闭式训练?老天爷!
昨夜加班只睡了两个小时的容舜,找了半瓶清水,默默化了一颗保元丹饮下。
——我一定能活着见到小仙女的。
谢茂揭开黄金鼎盖子,将炼制的各种材料次第取出,他的阵法不是风水阵,而是极其特殊的独立于所有阵法体系之外的时间阵法,布阵时更像是编织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轨线,似乎能将时间的这一头连接到时间的那一头,从而形成一个独立于世界的环线。
他布阵的手法太过新颖精妙,炼制过的材料也改变了物性,变得面目全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他手上。他也丝毫不藏私,随口讲述其中的奥妙:“星河绕七里,小山此中藏。这一段是时间轨迹的星河针,每个世界的星河流域都截然不同,制作时间阵法也要因地制宜……”
一众人等听得如痴如醉,衣飞石早就听君上讲过基础知识,此时再听一遍也有不同的体悟。
谢茂十指翻飞极其灵巧地拉着各种轨线编织缠绕,刚开始是杂乱无章的线体,逐渐变成使人迷醉赞叹的山川大地,隐有花鸟虫鸣,当几个没见识的土著看见一片璀璨星光时,心中升起无穷无尽地崇拜与欢喜,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满以为这漫天星光就是阵法的完全版了,哪晓得谢茂吐出一口清气,星光摇曳飘散。
在他手中的一片宇宙,竟然变成了一条首尾相连的河流,缓缓流淌。
“去吧。”谢茂挪来近百块能量原石充作支撑阵法的灵源,“三月为期。”
这么小个阵法怎么用?一帮子准备春游的蠢学生都看衣飞石。衣飞石吩咐道:“若要进去先做好准备,一起碰触阵法入阵。切忌拖延。”
谢茂安抚道:“没事,我做了时间坐标。前后进去都在同一个时间点。”
话是这么说了,还是没人敢拖拉,全都把手指伸了出来。
衣破邪也伸出一只手。
“你去做什么?”谢茂失笑。
“我不能去么?”衣破邪就像是被拒绝参加集体活动的小学生,总有点失落和委屈。
“去吧去吧,别给衣爸爸捣乱。”谢茂又掏了几块能量原石出来,对于曾在艰难时保护过他的机械傀儡,谢茂总有几分不计较的偏宠。不就是浪费几块石头么?又不是养不起。
衣飞石恍恍惚惚地记得,君上也是这样的,偏心护短的时候,根本不讲道理。
指尖碰触阵法,满屋子人都倏地消失了。
谢茂歪在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看着桌上的能量原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他把时间流速调整到了极致,小阵法先天不足总有缺憾,它的时间流速受限于阵法吸取能量的速度。正常情况下,时间流速被调整到极限,衣飞石他们进去的下一秒就可以出来了,三月时间眨眼就过。小阵法与大小世界不同,谢茂设置的时间流速再快,阵法吸取能量却有一个最高阈值,在能量原石被阵法吸收完毕之前,衣飞石他们的三个月就得卡在这里,暂时回不来。
这不会影响衣飞石他们的时间感观,对他们来说,三个月依然只是三个月。
只是谢茂就得稍微等一等了。就谢茂估计,可能得花个三五十分钟吧。
他一边喝茶,一边通过升龙谱和解紫唯联络。
【情况如何?】
他直接用虚拟光板发消息,解紫唯听着就似他在耳边说话,可怎么回答呢?
这升龙谱终端只有谢茂本人持有,也没有给解紫唯发个新手指导,他在附近曾被海族入侵的星球上一边搜寻一边研究怎么回话,弄了半天才传回话来:【已经找了八个被入侵星球,没有海族踪迹。】
【尸体呢?】
【尸体也找不到了,没有一点海族入侵的痕迹——除了人都死光了。】
【往海底找一找,是否有烟水世界。穿越深海地底。】
【这就去。】
……
谢茂慢条斯理地剥了一颗花生,自己吃一颗,给衣飞石的碟子里留一颗。
解紫唯还未晋入洞虚境界,搜寻能力不如圣君那么强悍,过了差不多快二十分钟,他才传回来消息:【没有发现烟水世界。我去别的星球找找。】
【保持联络。】谢茂认为他能找到的可能性很小了。
谢茂倒是不认为这个世界的海族一定还在烟水世界生火,它们很可能已经踏上陆地,就算保留一部分烟水世界作为大本营,应该也不会在所有星球上都有驻地。解紫唯找不到烟水世界很正常。
问题在于海族的骤然消失。刘叙恩让海族一夕之间对整个宇宙发动入侵就很逆天了,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海族瞬间消失无踪?连尸体都没剩下?
谢茂只能认为是君上在收拾残局。
他嘴里口口声声说“随他”,任凭衣飞石选择,其实一直在想办法隐瞒“真相”。
所有人都不在身边,衣飞石也不在的情况下,谢茂处于一种完全放空的状态。
他闲适地喝茶,剥花生,吃瓜,这时候,才能感觉到某种违和感。
自从君上出现以来,谢茂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不仅在于谢茂手握情报不足,更在于君上所展现出的自信与强大。不管谢茂想不想承认,君上确实有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力量。哪怕君上被困在身同世界的麻烦里,谢茂也没觉得君上很无助无力——他总是令人仰望的。
总是在用实力碾压一切的君上,在面对衣飞石这件事上,显得这么手忙脚乱、满头小辫儿?
谢茂觉得,这不是君上的正常水准。
以君上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处理得更加完美,不让任何人起疑。
……关心则乱?谢茂把这个猜测和花生壳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那货能眼也不眨地体罚小衣,还要抽小衣的肋骨,他会关心则乱?要么是我感觉错了,他水平就是这么低,要么,他肯定还有事。
解紫唯又再次传来消息。
【这个星球没有烟水世界。】
【这个星球也没有。】
【没有。】
【大老板我去更远一些的星域看看。】
……
谢茂拿起升龙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先回来吧。】
【好叻。】解紫唯久寻不着,也有点烦躁了,回答得甚是爽快。
时间阵法的能量原石也要消耗完毕,谢茂正要放下升龙谱,又收到解紫唯一条信息:【大老板我遇见翚舰长他们了!他们还活着!】
【我得把他们带回来!】
不等谢茂反应,在星域中流浪反而逃过一劫的远星舰队第三支队,已经被带回了风定星。
这可真是……
谢茂想起自己留给他们的那道跃迁符,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吧?
第791章 阴庭旧主(4)
远星舰队的成员在星海中流浪了近一年,他们的战舰原本就是能够支持长途星际旅行的旗舰,有着完善的生物循环体系,加上宇宙中各种恒星和天体辐射作为能源,理论上认为可以永远在太空流浪,一年时间真的不算什么苦差事。
事实上,这批舰员都还没从回家的兴奋与忐忑中清醒过来,海族入侵的灾难就降临了。
谢茂要守着阵中的衣飞石,不能轻易离开,第三舰队降落在道场附近的星港,几个指挥官一半留守,一半乘坐接驳车飞向道场神殿。解紫唯懒得跟他们磨蹭,一把提起燧人翚,把他带到谢茂跟前。
燧人翚上前敬礼:“大老板。”眼眶居然有些湿润。
“受到袭击了?”谢茂问。
燧人翚点头,说:“我们离开荒星之后,一直照着星图往回家的方向巡航,星域辽阔无人,一切还算顺利。”
“四天之前,我们遭遇了袭击。有部分舰员被感染发生了异变,”说到这里,燧人翚哽了一下,显然在被海族异化的人员里有他非常亲密的战友,“好在后来我想起了临走时您送给我的礼物。”
海族入侵人类的手段是一样的,先升上至高海印,占据领空优势,再用至高海印将人类异化成怪物俘虏,自相残杀。这样就能用少量的海族获得最大的战果。
谢茂给燧人翚的那张符也没什么大的作用,能挡一次歼星炮炮击,一次星舰质量能够承受范围内的极限跃迁——等于直接给星舰临时开了一个随机跃迁点。
这种跃迁是无序指令,没有人知道舰队的落点在何方,谢茂都不知道。
舰队倏地离开了原地,笼罩其上的至高海印就失去了作用,入侵的海族也还没能钻进舰艇。所以,第三舰队很幸运地逃脱了海族的荼毒。
刘叙恩发动的海族入侵显然是一锤子买卖,各个袭击点各自为政,互不支援。
这也使第三舰队用谢茂给的跃迁符逃到风定星附近星域之后,没有遭受海族的再次袭击。
接到解紫唯发现燧人翚的消息之后,谢茂就已经把整个过程想明白了。
他没有什么惊讶之处,反倒是燧人翚对谢茂的“未卜先知”非常震惊,甚至还有一点隐隐地责怪——你知道我们会遭遇袭击,提前给了我们一件脱困的礼物,为什么不能提醒我们一声呢?那么多战友变成怪物死掉了啊!只要提前说一句,我们都会全力战备,绝不会发生那么多人死去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