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顾着琢磨从星沉那里窥得的秘密了。
楚遥仙君怅然笑了笑,声音低沉柔和,仿若三春和风:“我心悦于你,愿意在这里一字一句向你保证,在我倾心于其他女子之前,对你的喜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的……”
我:“……”
小遥遥当真磊落率性,甘用如此深情,活出如此薄情寡性……
我心下大大的触动,拍着胸脯力挺他:“你且随意,且放心随意……”
不远处林子里突然起了风,枝丫乱摆,落叶飞旋……
楚遥仙君怔了怔,笑得有一丝怅然,又有一丝欢喜,“我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倾心之人是个无心之人,却……亦是难得的知己……走吧,我送你上山。”
我与他向前行了几步,忽觉一阵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扑面而来,我忙拿袖子掩了怀里熟睡的小石榴,顶着风费力向前走了几步。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娇笑,那声音大的很,好似从苍穹闷声传出,娇柔中带着一丝狠辣,听得我背上蹿起一层凉意。
我骇然抬头望向天空,却见头顶不知何时彤云密布浓雾翻涌,狂风卷着落叶飞沙盘旋狂舞,继而又是几声勾魂摄魄的娇柔轻笑,铺天盖地的狂雾飞沙之中款款走出一个数丈高的窈窕女子,着一身浅淡桃花缀连而起的曼妙长裙,生得貌美无双,媚态撩人,一双美目含情似波,飘飘渺渺向我们走来,我骇然退了两步,那女子却对我视而不见,直直朝着楚遥仙君走来。
楚遥仙君抬头呆呆看着那女子,竟看得痴了……
“快跑啊……”
我急忙提醒他。
这花痴却似被钉在了地上,只与他女子脉脉含情两两相忘。
女子行到楚遥仙君面前,扬手洒下漫天花瓣,真是曼妙无比,我还未来得及提醒楚遥仙君快躲开,那花瓣却登时变作斗大的石头,朝着楚遥仙君劈头盖脸砸将下来。
我不忍直视,袖子向上抬了抬,挡住了眼睛……
再看时,楚遥仙君已被那仙女追着,一路绝尘而去了,边跑还边揉着脑袋,似是被砸得不轻……
我身后传来慢条斯理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一个低沉又掩饰不住幸灾乐祸的声音道:“下次你遇到他,问一问这百花仙子的结界跟他从前做的比,是不是强了那么许多。”
我对他投去鄙视的一瞥,那日楚遥仙君与我的闲聊,他竟偷偷听了去。
“你偷听别人说话……”
我谴责,谴责完又小小的心虚了一下,毕竟我刚刚偷窥了他的过往,比之他偷听别人说话似乎要更恶劣些。
星沉却丝毫不觉得羞耻,一张冷冰冰的脸上无愧色。
我不放心的问他:“师兄,楚遥仙君会不会被你那结界打个半死啊?”
星沉冷冷看了我一眼,“你多虑了,花心之人跑得都比常人要快……”
我不解:“为何?”
星沉一边走一边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跑不快,早被所负之人打死了……”
我啧啧,不就是今日两情相悦,明日又不两情相悦了嘛,多大点事啊,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在我看来,这世上除了活着,便没有再大的事了……
聊起结界,我忽然想起慢慢师姐,便又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人,好奇的问道:“师兄,为何你这结界时而灵,时而不灵呢?慢慢师姐隔三差五来晨钟峰上寻我,一次结界都没碰上过,元籁师兄和楚遥仙君却都遇上了,你这结界还挑人不成?”
星沉又回头轻蔑的瞥了我一眼,跟看傻子似的。
我突然脑门上灵光乍现,追着他问道:“师兄,难道你布结界时,特意对慢慢师姐网开一面了,难不成,难不成你对慢慢师姐别有用心?”
“笨蛋……”
星沉头也不回的说。
我自诩冰雪聪明一只瓶子,何曾受过如此直截了当的羞辱,我压着心头不悦,据理力争道:“师兄莫要兜圈子,你这结界谁都防,只不妨慢慢师姐,不是对她别有用心,又是怎的。”
星沉被我聒噪的忍无可忍,猛地停下脚步,害我又一脑门撞在了他结实的后背上。
他淡淡道:“你逃跑那晚,在门前留了几句话,你可还记得?”
我揉着脑门想了想,是有那么回事,我好像说的是……
“我让你帮我给慢慢师姐捎个话,以后会来看她…….”
我想起来了。
星沉无语瞥了我一眼,淡淡道:“我没空……”
说完转身又自顾自走了。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才慢慢回过味来,这厮应是觉得我与慢慢师姐十分相熟,若慢慢师姐冒冒失失来闯结界,必要被唬得屁滚尿流,吓得花容失色,没准还会受伤……
所以他便在结界上,许了慢慢师姐出入……
暮色渐浓,星沉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如玉如松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落清寂……
我走在他身后,一路若有所思……
这厮倒不似个完全没心没肺,草菅人命的魔王……
可当年他活生生打死个同门,又是怎么回事……
第26章 神兽归来
我揣着满脑子的疑惑,趁月黑风高,又偷偷摸向星沉的卧房。
如梦睡在星沉这几日刚刚给他搭的一座小房子里,我蹑手蹑脚穿过院子时,这狗只动了动耳朵,继而又埋头呼呼大睡起来。
天助我也,星沉这狗窝搭的,真是太贴心了……
我熟门熟路进了星沉卧房,太顺利了,连门都是虚掩着的,轻轻一碰就开,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又轻车熟路爬上星沉的床,借着一片透帘而入的月光,看了看他熟睡的脸。
这厮睡着的时候,少了几分戾气与冷傲,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我没忍住手痒,伸指在他长而微翘的睫毛上弹了弹。
嘿嘿,这厮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好玩。
许是我动静稍稍大了点,星沉睫毛轻轻颤了颤,换了个睡姿,朝向我这边侧过身来。
我吓得心肝乱颤,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缩在漆黑的床角等了半天,确认他依旧睡着,才敢慢慢凑到他身边。
我轻轻躺下,脸渐渐贴在他胸前,静静闭上了眼睛。
夜静如水,耳畔除了我略显紧张的呼吸声,便是星沉扑通扑通的心跳。
偷窥这种勾当,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我紧张到头皮都是麻的,压根无暇注意,想不到这厮睡着了,心跳还这么快……
在耳边有力的心跳声中,我渐渐又感觉到那难以名状的痛苦,好在痛苦这种感觉,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也慢慢习惯了……
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还是借着内丹的血肉牵连,就这么大刺刺的走进了他的记忆里,反正不管是哪种,归根到底都是偷窥,是打死都不能承认的勾当。
悬在紫微宫一角飞檐上的月亮,似乎确是比别处的要大上许多……
浮云雾霭在月色下,少了丝飘逸出尘,多了丝难以名状的阴暗压抑……
我沿着雕梁画栋,玉阶琼台,在华丽到近乎冰冷的殿宇间茫然穿行,最后停在一个身着素衣,颀长如画的男子身后。
月色下,他一张温润的面孔如玉如琢,正是景旭师兄。
他正俯身凑在两扇紧闭的雕花门前,一遍遍轻唤:“阿沉,你开开门……”
“阿沉,你开开门……”
“阿沉,你开开门……”
不知他唤了多少遍,直到我以为他要这样一遍遍不厌其烦念到天亮时,门缓缓从里面拉开一道小缝,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少年默默无声出现在门前,眼睛下挂着两片浓重的阴翳,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困的……
我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少年的脸,正是那日险些被他娘亲掐死的少年,也正是那个与星沉眉眼极其相似的小少年……
“你不要怕,让我进去陪你好不好?”
门外的景旭柔声道。
门里的少年一声不吭,只冷冷睁着眼睛,目光浑然无物,似是被吸走了魂魄,只剩一具冰凉的行尸。
“是我啊,阿沉,我是哥哥……”
门外的人伸出白皙双手扶在门上,试着往里推了推,却没有推动。
门里的少年依旧冰冷漠然,不为所动……
“是我啊,我是哥哥……”
门外的人温声重复着这一句话。
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两扇门突然哐啷一声从里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向门外之人,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头深深埋在他胸前,肩膀轻轻抖着,发出隐忍克制的啜泣……
景旭抱着少年,一遍遍重复着:“不怕,有我在……”
他把少年抱回自己寝殿里,在少年最惶恐不安的那段日子里,几乎与他形影不离。
少年熟睡时噩梦连连,时常冷汗淋淋,手里抓着景旭的袍子,才能稍稍睡得安稳。
想不到星沉这样一个可使方圆十丈之内连只蚊子都不敢靠近的人,小时候竟是如此粘人。
很小很小,还是个小肉墩子的时候,粘起他娘亲来,好似一块又甜又糯的糖……
光阴似一把劈山的巨斧,不知为何会在他与娘亲之间斩下一道再也迈不过的天堑……
光阴又是一把刻刀,将粉团般的一个小星沉,一刀一刀,精雕细琢成了一个风华惊绝,却冷然如霜的小小少年……
小肉墩子和清冷少年之间仅剩的牵系,仿佛便是那一点点粘人的嗜好了。
我在流光岁月走马灯似的一幕幕中,看到过许多次,少年星沉独自坐在清冷的寝殿内,伴一盏孤灯,读一卷古籍,直到房门响动,他冰冷的眸子里才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一日夜里,景旭回到寝殿,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条小黑狗递给星沉。
小星沉接过小黑狗,展颜笑了,我看得两眼发直,原来这厮咧嘴笑时,会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你给他取个名字吧,景旭摸摸星沉的头,好似眼前这孩子,也是一只爱摇尾巴的小狗。
星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想了想,然后说道:“他这么可爱,就叫如花吧。”
景旭:“……”
“是只小公狗……”
景旭好意提醒。
星沉抱歉的摸了摸小狗浑圆的脑袋:“那就叫如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