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芬摇摇头，耿直的道：“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还是我来守着你爸吧。”
陈灵蕴欲言又止。林素芬挥挥手，直接撵人：“回去吧。明天早上再来换我。”
又叮嘱陈灵蕴：“回去以后，别有的没的什么都说。折腾一天了，洗洗睡吧。”
说完，又拉着两个外孙的手悉心叮嘱：“你们也是，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回去早点睡。”
程绍不放心外婆一个人留下来照顾外公，就想自己也留下来陪着外婆。但他又担心程彧和爸妈单独呆在一起还会出事。一时间特别纠结。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程开运说道：“我跟你外婆留下来。让你妈带着你们回家。”
林素芬看了女婿一眼，没有反对。
一家人在医院呆到晚上十点多，陈灵蕴才带着两兄弟回家。路上，陈灵蕴一直透过倒视镜悄悄打量程彧。程彧面无表情地坐在后面，侧着脸看向窗外。路灯和霓虹灯的光亮明明灭灭的打在程彧的脸上，将少年俊美的轮廓渲染的越发冷峻阴沉。
陈灵蕴酝酿了半晌，竟然没有找到开口的契机。一家三口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到了家。
程彧一言不发的下车，沉默不语的上楼。陈灵蕴跟在程彧身后，直到房间门口，才清了清嗓子：“我们聊一聊吧！”
程彧跟陈灵蕴没什么好聊的。不过考虑到外公还在医院躺着，程彧也不想总这么僵持下去。至少在梦醒以前，为了爷爷的身体健康着想，他跟陈灵蕴之间，必须要找到一个平衡点。
“你进来吧。”程彧打开卧室门，率先走了进去。
陈灵蕴随后而入。一直跟着母子俩的程绍也赶紧走了进去。
“说说吧。”陈灵蕴坐在沙发上，问程彧：“你那些资料，都是谁给你的？”
“我自己查到的。”程彧说道：“你如果不信，也可以自己派人去查。”
“你自己查到的？”陈灵蕴显然不信，继续追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查到的？”
“找私家侦探，买通冯光旭的秘书。”程彧挑眉反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
“简单？”陈灵蕴又被程彧莫名其妙且理所当然的高傲态度给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一家市值数十亿的公司，其内部构成有多复杂？你现在要查的是一个身价过亿的上市公司股东兼董事会成员。你跟我说你找私家侦探，买通他的心腹秘书调查他？你觉得我会信吗？还是你以为这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你一个小孩子，凭什么能买通冯光旭的秘书背叛他？这件事情有这么容易吗？”
“你与其质疑我是不是在玩家家酒，不如想办法证实一下我查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程彧很不理解陈灵蕴的脑回路，觉得她总是把注意力放在没有必要关注的细枝末节上。
“我现在就是在调查这件事情。”陈灵蕴说道：“我要你把你是怎么联系私家侦探，怎么拉拢冯光旭秘书，怎么查出冯光旭开皮包公司挖墙脚的全过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行。”程彧点了点头：“大概是在五年以后，你跟我爸飞机失事——”
“等一下！”陈灵蕴深吸了一口气：“五年以后？”
程彧继续点头，确认道：“五年以后。”
“程彧！”陈灵蕴忍无可忍，猛地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你在耍我吗？”
第17章
“我为什么要耍你？”程彧很不理解的反问：“有这个必要吗？”
“所以你在五年以后联系私家侦探调查冯光旭的皮包公司，又买通了冯光旭的心腹搜集他挖公司墙角的证据。然后把这些证据带到五年前？”陈灵蕴越说越气，只觉得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你是怎么做到的？梦里吗？”
“差不多吧。”程彧点点头。只不过在他的认知中，这些事情他早就在现实中做完了。如今才是一觉不醒，天天陷在十一年前的梦境中，还要把曾经做过的事再从头做一遍。
真是相当无趣的一个梦。
程彧抿了抿嘴，有点不开心。
陈灵蕴没想到程彧居然还敢点头附议，顿时更生气了：“程彧，你给我适可而止吧。你是得了躁郁症，又不是得了癔症——”
想到从医院回来时林素芬的叮嘱，陈灵蕴的抱怨戛然而止。兀自坐在沙发上捏紧拳头，反反复复的深呼吸。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想跟程彧这个混账小子认真交流——这小王八蛋压根儿就没有说实话的打算。
“有病就按时吃药。今天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陈灵蕴气的口干舌燥，起身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猛猛的灌了大半瓶。转身就要离开。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些证据到底是不是真的吗？”程彧有些好奇的叫住陈灵蕴。他不得不承认，不论过去多少年，不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面，程彧对陈灵蕴的思维方式和行事作风都没有办法理解：“不论我是通过什么方法拿到这些证据的。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不是这些证据可以用来对付冯光旭吗？”
“这姓冯的可是你在董事会的老对头。这么多年，他给你惹了多少麻烦，你难道就不想借此机会将冯光旭清除出董事会？”程彧着实对陈灵蕴纠结的问题着实感到费解：“更狠一点，你甚至可以把这些证据提交给法院，正式起诉冯光旭利用职务之便侵吞公司财产。让他身败名裂，后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
就算不这么做，陈灵蕴也可以利用这些证据威胁冯光旭自愿退出董事局，或者让冯光旭低价转让他手中的c&c珠宝的股份。
“这么多种选择，你为什么要执意追究这份证据到底是怎么来的？难道就因为这份证据是我提供的？”见陈灵蕴下意识的流露被戳穿心事后的恼羞成怒，程彧摇摇头，极度无语：“……你这种性格还有做事风格，真不适合做高层管理者。”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陈灵蕴真有他的城府手段，也不至于身为c&c珠宝的创始人兼最大股东，又当了这么多年的董事长，都没本事把这个位置坐牢靠。还要时不时的忍受冯光旭联合其他股东兴风作浪。
——程彧记得，他在五年后接手c&c珠宝的时候，公司市值才将将过了九十二亿。在国内经济局势迅猛发展，通货膨胀率年年上涨，华夏逐渐成为全世界最大消费市场的大前提大背景下，一家做奢侈品牌的珠宝公司能做到公司市值连续六年都没啥大变化，陈灵蕴的能力可想而知。
陈灵蕴被程彧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轻蔑和不以为然刺激到了。下意识就开口反驳：“我不适合做c&c珠宝的董事长？那谁适合，你吗？”
陈灵蕴怒极反笑：“程彧，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惊世天才？以为创建公司跟你玩游戏那么轻松？实话说吧，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你妈辛辛苦苦这几十年，你以为你能像现在这样过的这么滋润？名牌衣服穿着，最贵的玩具玩儿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现在是翅膀还没硬，就想要上天了是吧？还敢看不起你妈？”陈灵蕴指着程彧的鼻子怒斥：“你再瞧不起我，c&c珠宝也是我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打下来的江山。你这么自以为是，有本事也在二十年内创建一家市值超过百亿的公司。别靠我跟你爸的人脉和资金帮你。”
“说的好像你没用过外公的人脉似的。”程彧摸了摸耳垂，不以为意的说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有这个本事。也用不着二十年，最多十年，我就能打造一个比c&c珠宝市值高出十倍的国际顶奢品牌。”
“行啊！”陈灵蕴简直被程彧莫名其妙的自信给气笑了：“那你做出来给我看看。你要是做的到，今后我跟你爸都不管你。你觉得你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为什么没有？”程彧也笑了，都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会不知道吗？
“别说是我，就连程绍开的游戏公司，也能在六年内达到这个小目标。”
坐在一旁的程绍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也能被程彧cue到。上一秒还在担心母子俩个会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下一秒就被自家亲弟弟捧到千亿公司创始人的高位，从来没有被程彧认同过的程绍只觉得受宠若惊。主动站到程彧面前：“妈，我觉得阿彧——”
话没说完，就被陈灵蕴气急败坏的打断了：“你给我闭嘴！”
陈灵蕴气的火冒三丈，指着程彧：“我看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为什么期末开始才考五百分？就你这个成绩，要不是有燕京户口，恐怕连稍微好一点的二本院校都进不去。还吹什么白手起家创下千亿公司。程彧，你再开学都上高二了，能不能成熟点。把心思沉下来放到学习上，不要成天想着做白日梦。”
“可我现在本来就是在做梦啊。还有，我没有参加国内的高考，我念的是bjop。”程彧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跟陈灵蕴聊天，话题最终都会转移到学习成绩上。这跟他们现在聊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吗？
“还bjop！”陈灵蕴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你还知道bjop！你要是真能考上bjop，我才要烧高香呢！”
“妈！”眼见母子两个越说火药味越重，程绍赶紧再次陈灵蕴的话：“阿彧有这个志向不是挺好的吗？您应该鼓励他呀。”
“你给我闭嘴！”陈灵蕴瞪了程绍一眼：“你别以为我说的只有你弟。你的问题也不小。我知道你喜欢打游戏，还想报考计算机专业，我告诉你别奢望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你大学志愿必须报考商科，读管理系，辅修珠宝设计，将来接我跟你爸的班。”
陈灵蕴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瞪了程彧一眼：“不要像有些人那样，成天就会白日做梦。都是你外公外婆给惯的。”
程彧只觉得话不投机，懒得搭理陈灵蕴。
陈灵蕴看着程彧的表情，太阳穴又开始一阵一阵的跳。只觉得老话儿说的没错，她生下程彧就是来讨债的。
“我都快被你气成神经病了。”陈灵蕴捂着额头，就觉得脑瓜仁儿都疼。
程彧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灵蕴。他觉得陈灵蕴本来就是神经病，他不想背这个锅。
“！”陈灵蕴看到程彧的眼神就知道这小王八蛋在想什么。怒火蹭的窜上脑门，被程绍眼明手快的拦住了。
“妈。时间不早了，您也回去休息吧。”程绍一边推陈灵蕴出门，一边冲程彧使眼色。
程彧懒洋洋的靠在床头，压根儿就没有搭理程绍的意思。直到程绍反手把门关上以后，才兴趣缺缺的洗澡睡觉。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准时清醒，哄着阿姨帮忙熬了鸡汤和养生粥，还有外公外婆最爱吃的爽口小菜，装保温桶里提去医院。
程彧到医院的时候，陈思邈也刚刚睡醒。正躺在床上跟林素芬说话，还抱怨医生不让他乱动，害的他连晨练都不能做。
程彧隔着门玻璃看到外公中气十足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推门而入：“外公，外婆，我给你们带早饭了。”
程彧把两个保温桶放到桌子上，倒了一碗鸡汤一碗粥，分别递给外公外婆。
陈思邈笑眯眯的接过鸡汤，问程彧：“你妈和你哥呢？”
“应该还没睡醒吧。”程彧坐在床边，握着陈思邈的手腕把了一会儿脉，问道：“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让你外公好好静养。”林素芬一边喝粥，一边问道：“你们昨晚回去没吵架吧？”
“不算吵。”程彧摇了摇头。
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西服外套的程开运被病房内细碎的说话声，还有浓郁鲜美的鸡汤海鲜味吵醒。迷瞪瞪的坐起来：“什么东西这么香？”
“海鲜粥和鸡汤。不过没有你的份儿。”程彧实话实说。他让阿姨做了四道小菜。保温桶就那么大点儿，程彧按照外公外婆的食量装了一碗粥和一碗鸡汤，剩余的地方都放小菜了。
“这孩子！”程开运特别无语的摇了摇头。倒也习惯了这种待遇，径自起身：“爸，妈，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去洗个澡换套衣服，然后我就去上班了。”
“你回去吧。”林素芬点头说道：“不用那么急着上班，昨晚熬了一宿，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程开运点点头，临走之前，又看了程彧一眼：“你手上关于冯光旭的那些资料……”
“嗯？”程彧抬头。
程开运摇摇头：“算了。”
程开运将西装搭在手臂上，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程彧：“不要总是胡思乱想，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程彧翻了个白眼。等到程开运离开后，陈思邈也问道：“那些资料，你究竟是怎么拿到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程彧说道：“我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吗？”
“外公当然相信你。其实你爸妈也未必不信，他们只是担心你年纪小，会被人利用而已。”陈思邈见到程彧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好吧。不说你爸妈的问题。外公只是好奇，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程彧说道：“我要创业。”
陈思邈：“？”
思维一时间没有接上外孙的脑回路，陈思邈和林素芬不由得面面相觑。
第18章
程彧不太想跟外公外婆絮叨昨天晚上他跟陈灵蕴那番不愉快的交谈。就言简意赅的说道：“我觉得我年纪也不小了，应该给自己找点正经事做。”
程彧的口吻过于成熟稳重，煞有其事的模样看的老两口儿哑然失笑。陈思邈开口问道：“那你想做什么？”
程彧说道：“我要创建自己的珠宝品牌。十年之内，市值超过c&c珠宝十倍。”
陈思邈又被过于外孙郑重其事的严肃表情给萌到了，忍不住笑道：“志向不错。那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案？”
自主创建品牌这种事情，不仅要求设计师的专业水平，更加看重设计师本身的名气还有人脉关系。程彧虽然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他现在在梦里，还不是十年后那个把c&c珠宝一举推上国际顶奢品牌的集团总裁。没名气没奖项没实绩甚至连bjop的毕业证书都没了，还要脱离c&c珠宝的影响力，究竟要从什么地方着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更多消费者认可新品牌的名气和地位，还真是一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程彧认认真真的说道：“我要仔细想想。”
老两口相视一笑，陈思邈温声哄道：“年轻人想要做一番自己的事业，这是很好的想法。外公支持你。那你如果在创业期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外公。不过外公对你也有一个要求。”
程彧仰着头看外公。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整个人的气质却很柔软。陈思邈忍俊不禁：“你不可以落下学习。”
程彧皱着眉头认真反驳：“我已经大学毕业很久了。我不想再念书。”
“胡说。”林素芬也憋不住了，将刚刚削好的苹果切成块儿，分给爷孙两个：“你开学才上高二，怎么大学毕业的。”
“我五年后大学毕业的。”程彧强调：“在f国念的bjop，我的导师是……”
程彧用f语说了导师的名字，奈何陈思邈老两口儿压根就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