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机质的瞳仁透不进半点光线，那里面，像是有无数厉鬼在疯狂挣扎着、咆哮着，仿佛随时能够向你扑来，然后将你生生撕碎。
紧接着，一滴鲜血缓缓从眼眶滴落下来。
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效和台词，单凭这一下，就差不多能把人的心脏给吓裂了。
别说是感受最直观的段弘易了，就连镜头前面的导演和副导演以及旁边的工作人员，括约肌都有一瞬间的收紧。
口中的水一下子喷了出来，疯狂抖了两下后，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姜凯一边干巴巴的夸奖：“咳……化妆师不错，挺专业的哈。”
她这次买的美瞳，效果这么好的么？
看着毫无痕迹的屏幕画面，化妆师有一瞬间的疑惑。
眨了眨眼，差不多一两秒后，穆萤的眼睛就恢复如常了。她一派淡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你没事吧？”
见仙女朝自己伸出了手，飞快踢了踢抽筋的小腿，段弘易迅速站了起来：“没、没事。”
呜呜呜呜呜，她演技太好了，自己差点就被吓尿了。
给了大家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姜凯大手一挥：“这场过了，开始下一场！”
凌晨十二点，穆萤今天的戏份算是全部结束了，至于段弘易他们，则还有最后一场要拍。
因为之前进组的时候姜凯就已经提前通知过了，所以提前调整好作息的几个演员，到现在也都还是精神奕奕的。
“你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见穆萤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等待两个演男鬼的特约演员到来期间，姜凯一边回顾刚刚的录像，一边随口问道：“还习惯么？有没有缺什么？”
“都挺好的。”
点了点头，她原本打算休息一会儿就走的，但是很快，察觉到不远处的小巷里传来了淡淡的鬼气之后，穆萤微微停顿了一下。
尽管时间很短，但正同她聊天的姜凯还是瞬间就察觉到了。转过头来，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先去趟洗手间。”打声招呼之后，穆萤站了起来。
见剧组工作人员下意识的看过来，朝他们笑了一下后，穆萤来到了青石板路对面的小巷里。随手一捞，接着一只试图逃窜的男鬼就被她捞到了手中。
男鬼是个老头，差不多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从长相来看，不正是之前隔壁寨子去世的那个么？
因为见过送葬队伍最前面的男人手里捧着的遗像，所以穆萤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差不多半分钟后，谢必安拿着哭丧棒出现：“你阳寿已尽，再挣扎也是无用，还不快快随我入地府！”
“我还有心愿未了，我还没见到我未出世的孙子，我不想死！”
近乎每个鬼魂，在去世的时候都会带着遗憾，谢必安都已经习惯了：“地府有相关的政策，如果你表现的好，是可以换取托梦资格的。”
……现在地府这么先进的么？
老头愣住，接着他瞬间就放弃了抵抗：“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自己当差已经有几百年了，中间虽然也有不少失误，但是吧，没被人发现是一回事，被别人发现又是另外一回事。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穆萤逮了个正着，白无常原本就僵硬的脸，现在越发的骇人了。
“先把他送进去吧。”穆萤道。
拱了拱手，谢必安挥动哭丧棒，大概两分钟不到，男鬼就被投入了地府之中。
再回头，他干巴巴的开口：“大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要做么？”
虽然觉得对方并不需要，但白无常还是罕见的客套了一下：“需不需要小的帮忙？”
能让穆萤这个级别的大佬亲自前来，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小事。
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上手的，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我也可以去帮您去给谛听大人带话。”
“……不用了。”穆萤轻咳：“我只是过来拍个戏而已。”
谢必安：“？”
见他明显呆了呆，穆萤只好解释的更清楚一些：“就是人类的电影，我来演女鬼。”
谢必安：“！”
十殿阎罗啊！人间的竞争竟然是这么大的么？
“这个……您出演的，是我理解的那个女鬼？”等看到她点头之后，白无常那张惨白惨白的死人脸上出现了淡淡的震惊。
一时间，穆萤无言以对。
另一边，马上凌晨十二点半了，两个演男鬼的男演员还没到，见整个剧组都在等他们，姜凯很快就坐不住了：“你去，赶快给他们两个打电话！”
本来今天晚上都挺顺利的，结果差一场戏要收工了，反而出了岔子。
喝了两口水后，姜凯决定去外面抽两支烟压压火气。
刚走出来，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石板路对面站着的穆萤，她旁边，不是画好妆的男演员是谁？
晚上的光线本身就不好，再加上拍戏为了上镜都会画很厚很厚的妆，所以姜凯一下子就闹误会了。他以为，这人谢必安之所以白，是因为打了很多层粉底的缘故。
径直走上前去，一个没忍住，他当着穆萤的面就开骂了：“你是怎么回事？没见时间已经过了吗？”
见对方跟穆萤离的很近，而且态度明显带着小心，以为这又是穆萤的粉丝，姜凯深深吸了一口气：“要签名什么的白天也可以，你就不能找个空闲时间？”
“……”午夜时分，八字弱的人，很容易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
默了默，穆萤道：“你误会了。”
“我知道你好心，但你也不能总这样替他们说话，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职业操守！”
心中满是无奈，等再扭头的时候，姜凯迅速找回了自己做导演的威严：“你看看还有时间吗？马上天就亮了，再耽误剧组的人今天还睡不睡了！”
“别愣着了，赶紧跟我走！”不由分说，他飞快的抓住了面前这人的胳膊。
下一秒，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顿时从脚底蔓延上了全身。
抖了抖肩膀，嘶嘶的抽着凉气，上下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姜凯不由得愣住：“你这妆真不错嘿，白的挺自然，一点也看不出粉痕。”
“尤其是这嘴唇，铁青铁青的，真跟死人似的。化妆师表现不错，回头我可得好好给她涨涨工资。”
猝不及防被拉走的谢必安：“……”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穆萤：“……”
第78章 介绍
“导演, 他好像不是剧组的演员,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嘴角一抽，穆萤隐晦的提醒。
“不可能啊。”姜凯耸肩：“寨子已经被包下了, 这里面除了我们剧组, 就没别人了。”
察觉到气氛有些安静，他笑着打趣：“再说了，他不是演员的话, 怎么可能这副打扮？”
看看这衣服, 再看看这造型。
“除非他是真鬼, 不然正常人大半夜没这样玩儿的。”
穆萤：“……”
有理有据, 令人信服。
被姜凯抓住的时候，谢必安不是躲不开。
只需要稍稍挥动一下手中的哭丧棒, 面前这个人类就会瞬间倒地, 但是……看了看旁边的穆萤，怕会给她惹麻烦，堂堂白无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完全不知道谢必安心中所想, 见两人马上就要走到拍戏的房子里了, 穆萤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快露出自己的身形来。”
姜凯能看到谢必安那是偶然现象, 旁人可不一定能看见。
若是被剧组的人看到自家导演抓了一团空气, 还对空气自言自语, 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谢必安不是普通的鬼, 作为阴差, 他是懂些法术的。听穆萤这么说, 谢必安手中哭丧棒一挥, 接着就彻底显露出身形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凯觉得周围的空气更冷了。
可能是山里本身就比较寒吧……
狠狠打了个哆嗦，姜凯随口嘱咐道：“等开拍的时候，你就把手里的小木棒丢掉吧。这道具师真不行，一个普通的木棍缠了点白条就敢拿出来，也太糊弄事儿了。”
“……”楚江王要是听见，怕是会哭的吧。
几秒钟时间，眼睁睁看着人就这样进去了，穆萤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这可怎么办吧！
“对了，你的同伴呢？他人在哪儿？”踏进院子的一瞬间，终于想起来另外一个特约演员，姜凯下意识的皱眉：“马上上工了，赶紧让他过来。”
这……
不行，不能自己一个人纠结，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我这就去叫他！”僵着一张死尸脸，谢必安飞快的点头。
大概三五分钟后，外面站着的穆萤是最先看到黑无常，也就是范无救的。瞬间明白了点什么，她眼神顿时变得极其古怪。
“老白是怎么回事，捉个寿终正寝的男鬼竟然要花这么多时间。”比起谢必安，范无救可以说是又黑又矮。一边挥动着哭丧棒将地府之门关闭，他一边小声骂骂咧咧。
再抬头，范无救紧接着就看到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穆萤：“！”
迅速收敛，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肃穆，他恭恭敬敬的向穆萤行了一礼：“大人。”
“……”沉默了一瞬，穆萤幽幽问道：“知道谢必安叫你来是做什么的么？”
愣了一下，范无救摇了摇头。
“露出自己的身形，自己进去瞧瞧吧。”张了张嘴，好半晌，她也只能小小的提醒了这么一句。
“谢大人。”
怀揣着满心的疑惑，范无救走进了面前的小院。然而不出半分钟，他就后悔了。
与谢必安生前就是兄弟，所以范无救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他给狠狠坑了一把。
稀里糊涂的被一众人类围观了好一会儿，还被各种揉捏了一顿，趁着导演他们不注意，范无救的表情几近扭曲：“你要我做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小声一点。”谢必安一张死人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拍个戏而已。”
“而已？我们是鬼差！鬼差！”别说是搬上大荧幕给别人看了，就算是同人类打交道，那也是违反地府规定的。
范无救震惊：“你就不怕上面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