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武侦社赌的是「佐佐城信子一定会关心苍王的亲朋家属,不想他们会被社会干扰」,而佐佐城信子则赌的是「拥有自身信念和正义原则的武侦社并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只要她明天坚定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她不一定会输。「苍之使者」的身份终究只是个推测,而非有证据性的指向。
而且,最重要的是——
在今天离开武侦社的时候,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谈起了佐佐城信子所犯下的事件,他的想法跟我之前的想法差距很大。
在没有听到太宰治的言论时,我认为佐佐城信子是如同菟丝子那样无法离开别人而生存,是十分脆弱的人。但在太宰治看来,佐佐城信子却是非常坚强的人。
太宰治说,过去便有传说过「苍王」有共犯的推测。苍王是一位人性高洁的人,他的共犯便不可能是那种只能用利益捆绑下来的实行犯或者为瓜分利益而行动的同谋。他的共犯,一定是「一心一意共赴理想」,也「拥有同样高洁品
质」的人。
苍之使者书信上看起来像是为了报复「武装侦探社」,但何尝不是在以丑闻相逼,让武装侦探社去发现,并且制裁那些潜藏在黑暗处的犯罪者们。
从横滨人口失踪案,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身份的炸弹魔,再到非法走私贩卖器官的武器商人,主犯们因为警方的无力而逍遥法外。
“佐佐城信子说着「复仇」,但其实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贯彻苍王的理想罢了。”
当时太宰治说完之后,全场寂静。
在众人感慨佐佐城信子的行事并非所想象中的那样自私狭隘的时候,我却听到了太宰治话语里面影射的意思。我被佐佐城信子针对的假面,被太宰治这样轻而易举地剥落。
为什么我会被佐佐城信子盯上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我也是那些无法被法律制裁的法外之徒。
我以为的佐佐城信子不知道「我是以拥有共同理想为由故意坑骗苍王,和他合作」的。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一开始是我看不透别人的想法背后的真意。
毕竟我是以自己如何行动便利来揣测别人的。只要最后结果是我想要的,中间过程如何发展,是对是错,是黑是白。归结到底,对我来说,只要是我胜利,就可以了。
也许别人会因为自己错解人,而感到羞惭心虚难堪。但我想到的是「我和佐佐城信子是对立的,如果大家偏向于我的说辞,那么佐佐城信子应该就是恶方,我是善的;但如果大家偏向于太宰的说辞,那么佐佐城信子应该就是善的,而我是恶方。」
那我如何哪怕站在被质疑的角度上,也站在有利的位置上。唯一知道自己内心想法的佐佐城信子不开口解释即可。
而如何约她出来的条件很简单——「我可以让苍王重生」。她应该知道这件事,毕竟我告诉过苍王,而她是苍王的恋人。
她会来找我的。
我等着她主动请求我,让她的恋人重生。而我提出的条件将是「她永远不解释」,将真相带到黄土之下。我对「真相」没兴趣,对「佐佐城究竟坚不坚强」没兴趣,只是不希望我现在的利益受损而已。
但是,佐佐城信子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听说了田口六藏在墓园里,最后还是原谅你的事情了。绫小路君,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犯罪少年。
我既没有办法证明你的罪行,也没有办法引导别人对你产生杀意。我甚至也有想过,我应该自己开枪杀了你的。但是,我又知道,你要是愿意走下去的话,他的理想终会被你实现的,你能走到我走不到的高度。”
我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吧。”
佐佐城信子苦笑道:“真的呢……所以,我内心也曾这样恨过你。恨你为什么要给他那样的启示,让他孤注一掷,让他视死如归,让我永远失去了他,还要背负他的愿望自己走下去。”
“我觉得,这是因为你没办法自己及时止损,没人告诉你必须要做那件事。”
我话语刚落,便感觉佐佐城信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带着无力和无奈。
“我早知道我不该期待你给我的回答的。
你应该知道神经科学学家郎恩·乔瑟夫博士吧他曾经那么说过,「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是个孩子。这个孩子造就了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现在的生活以及未来的生活」。
绫小路君,从小应该是不会在意任何人,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成败,冷情冷心的孩子吧。”
“也许吧。”
毕竟这些都不是考核的内容。
“绫小路,你终究是不懂人心的。”佐佐城信子轻轻地摇着头。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懂不懂人心」,也不知道「我要不要懂人心」。
因为我要是去懂的话,被我用「书」抹去的那些人会让我走不动往前的路。而我做的所有事情不是我想象中的我在为了「更好地生活」,变成「我不想面对过去,逃避过去,回绝过去而已」。
然而没有人告诉我做的对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