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却突然得到了对方内部人员的肯定——而且这个“内部人员”,除了朝气蓬勃、才华出众之外,跟自己还相当意气相投。
贾放当然一下子觉得舒爽了。
“哎呀,不能跟你再聊了,”桂遐学问,“向你打听一件事,上哪儿能见到张友士张先生。”
贾放:“他在潇湘书院坐馆,我带你去寻他。”
他当即带着桂遐学来到了潇湘书院,张友士却不在。
“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应该就在这附近。”贾放说。
“好嘞!”桂遐学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地翻起了放在潇湘书院入口处书架上几本夜校“识字班”的授课课本。
贾放去陶村长家把张友士找来,张友士今日出人意料地穿了一套新制的长衫,文士气十足。两人一起过来的路上,张友士问了贾放三遍,是不是“县尊大人的书办来找”。
见到桂遐学的时候,张友士也有点儿迟疑,毕竟桂遐学这个年纪,对于书办来说也实在是太年轻了点。
可一旦桂遐学开口问:“眼前这位就是《血防报告》的作者,张友士张先生吗?”张友士立马露出了得意的眼神,偏偏又十分自矜,慢条斯理地应是。
桂遐学立即抛出邀请,说是邻县的县尊大人邀请张友士到邻县去作客,作客的由头也不过是县里士绅宴请之类,说是张友士以一己之力做出了《血防报告》,劳苦功高,县尊大人请张先生去邻县与县里的名士宿儒耆老们见见,顺便扬扬名。
张友士听见邀请,那眼神几乎是欣喜若狂,连忙问桂遐学:“县尊大人现在何处,学生理应现在就去拜见才是。”
听见这声,贾放有点儿不爽。
毕竟张友士对于防治血疫的贡献,绝大多数都来自贾放的指点,《血防报告》也是在贾放的指导之下做的。
但很明显,张友士只是将这份《报告》当做了晋身之阶,小小有了些名气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结交官员士绅,对贾放从头到尾的指点他只字不提。
如果张友士在此刻稍许谦虚一句,说是这《血防报告》贾三爷也有莫大贡献,虽然未曾署名——贾放会很豪放地且让他扬名去。
但是此刻,张友士的做法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齿。
谁知这时,那鬼精鬼精的桂遐学指指贾放,问张友士:“张先生,我生平所见最有见识之人,莫过于这位贾子放,您应该也深以为然吧?您当初那份《报告》,是不是也有他的功劳在?”
张友士这才想到贾放,连忙谦虚:“确然如此,学生生平所学,不如贾三爷所知之万一。若是学生前往拜见县尊,贾三爷更应一道前往。”
贾放服了这个桂遐学了,连他心里不爽都能看出来。只不过他是脑袋有坑才会想去见那位县尊,于是只挥了挥手,让张友士自去,同时提醒:“张先生,速去速回,潇湘书院这坐馆的位置一直都会为您留着。”
至于张友士回不回来,就要看这人心里究竟怎么想了。他反正是仁至义尽。
张友士脸上登时露出愧色,郑重向贾放拜别。而桂遐学则一脸欢愉,向贾放挥手告别:“日后再见啊,我会经常来这桃源寨的!”
*
不说张友士,桂遐学这么一出现,倒让贾放心情好了不少:毕竟世上还是有乐于接受新鲜事务的人。这些人的智商,与后世比起来绝对没差,观念上也很“前卫”。
桃源寨只要好好地经营,一定能以正能量的方式影响周围的州县的。
想到这里,贾放抛下关于邻县和张友士的不快,自行回大观园。
他刚刚通过“缩地鞭”回到稻香村,便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披上的大氅。这京中已经进了六九了,却还是冷得可以。
现在约摸是下午四点半到五点之间的样子,天色十分暗沉。贾放离开稻香村,先去了一趟芦雪广。
在那里他检查了一遍芦雪广的修复情况,发觉那里最重要的修复部分,地炕的维修已经全部完成。坐在芦雪广窗下,推窗赏景,绝对不会感到丝毫冷意。
“干得漂亮!”贾放鼓励那一群工匠们。
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加上这座新建成的芦雪广,这座大观园基本上可以见人了。
刚刚说完,忽然有人毛毛躁躁地闯了进来,见人就问:“老三在吗?老三在吗?”
贾放一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大哥贾赦来了。
“老三,老三你在这儿,叫大哥好找……”这么冷的天,贾赦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蒸汽,可见他找得多么急了。
“出什么事了?”贾放好奇地问。
什么是能把贾赦从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那里支出来,让他顶着这样的天气跑来了大观园里找人?
“老三,你还不知道吗?咱们家,咱们家明儿个要接驾……啊啾,接驾!”
“明儿个?!”——贾放有一点儿傻,上回老爹不是说至少还要留个一两天让人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