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解灵皱眉。
这应当是摄魂的副作用……是路唤舟的情绪。
路唤舟似乎答了点什么,于是霁摘星坐直了身体,轻描淡写地拒绝他:“那再好不过,我也不喜欢男人。”
那句话好似是对自己说的般,酆解灵克制不住的阴气翻滚,眼中积蓄的暴戾情绪可怕至极。
如果他现在是自己的灵体,应该光凭阴气便能吓退周遭的厉鬼。
“……你以后不用来……”
霁摘星仍是极为无情的神色,酆解灵的情绪压抑至极致,摄魂的重现幻境无法承受这样的剧烈冲击,猛地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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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唤舟痛苦地嘶鸣一声,压在桌面的手微微弹动了一下,复又陷入梦魇当中。
黑袍的恶鬼出现在他身旁,神色阴沉似水。
霁家的小少爷……还真是傲慢啊。
霁父去艺术之都看展览,大半月才回来。
其实这已经算行程赶得紧,霁父想小儿子了,连最后三天才开放的特定展厅都没去,便乘飞机回国。
他给霁摘星带了礼物,一柄大师制作的手工提琴,按照霁摘星的手长肩宽定制,还附了一盒的凡尔赛干花。
霁摘星在他离开这段时间依旧养得很好,没瘦没生病,霁父一边和儿子讲在艺术之都的见闻,一边给他添温牛奶。餐桌虽然很长,但他从不吝啬和独子亲近,自己主动凑近了,直到早餐结束,霁摘星和他提起要高考的话题——霁父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垮下去了。
就像方医生想的那样,霁父果然是舍不得的。
他有些为难地问:“怎么突然想到要上大学,请教授来家里教学不好吗?是不是爸爸妈妈最近不关心你……”
“没有。”霁摘星有些无奈地道,“只是总不好让人知道霁氏少东家是个文盲。”
“崽崽优秀得很!”平时文雅的霁父顿时暴怒,“谁这么说你了,我来教他们怎么管住嘴!”
“没有谁,是我想的。”
霁摘星的眼睫轻轻垂拢,看上去温和柔软,于是霁父的声音也顿时低下来。
“……我知道我身体差,爸爸才让我待在家里。”霁摘星道,“只是我总害怕哪一天会重病不起,让爸妈难过。我也想像别人那样正常生活、交往、上学……是我太不争气了。”
霁父听的心都快碎了,原本拿身体做借口,劝霁摘星在家修养的话顿时堵了回去,惶急地道:“怎么会?最近体检结果都很健康,爸爸把检查都收着呢,待会拿给你看,星星不要多想。”
霁家对霁摘星的保护的确有些不太正常,虽是拳拳爱子之心,但宠溺得过头,控制欲也有些强。也就是霁摘星本性好,才没被宠成任性顽劣的少爷,又或对父母满是叛逆抗拒。
霁摘星年幼时生病,留了病根,身体也弱。霁家便连放他出去透风都不敢,娇贵地藏在家中,也就近两年宽限他行动一点。
听那些天师算出霁摘星命格特殊,气虚体弱,更是求来无数具有灵气的宝物护身,又从天师世家请人庇佑——当然,这做法再正确不过,才让霁摘星安稳长至成年。
但现在格局有变,和酆家的天师离远些才不易出事。霁摘星若不说明缘由便要将身边天师撇掉,霁父霁母定然不赞同。
倒是他出去读书,这些天师跟在身边的机会就少了。
他有灵物护身,心性已长成,并不像小时那样容易被妖邪侵体,这是最好的选择。
霁摘星不介意做一个温顺听话的小少爷,但也要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
他这般不吵不闹,只神色郁郁地一垂眸,霁父都心软得不行。但好在还有些理智,咬牙道:“等你妈回来,和她商量一下。”
同时又偷摸地让管家打了个电话,找医生来给霁摘星做心理咨询了。
以往固定一月一次的心理咨询时间,显然不够用。
霁女士刚完成一项收购案,正好有假期可休。她平时工作比较忙,但对这个小儿子也是疼到了骨子里,连夜开车赶回霁家。忧心忡忡地听心理医生的诊断。
问题显然是长期出现的,抽丝剥茧才能发现。医生刚和那位好看得不像话的小少爷谈完话,便要面对小少爷的父母。
他言辞谨慎地斟酌道:“我能看一下小少爷的病例史吗?”
翻阅完后,医生显然有些无言:“您有没有觉得,对小少爷保护过度了呢?”
“也怪不得他内心那么不安,在这种紧张环境的暗示下,心理压力是很大的。”医生微叹口气,觉得对面的霁女士也很有问题,“这里有一些关于霁小少爷教育方法的建议。”
第170章 被迫以身饲鬼(四)
霁女士和他探讨一天, 将医生送走的时候,目光中显然露出一点疲态来。
“星星还在休息吗?”少了在外界锋芒毕露的尖锐气质,现在的霁女士看上去温和随意,她低声问道, 望向二层的房间时, 略微有些情绪低落。
霁父应了一声,安慰地抱了抱她。
最后的决定当然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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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出国, 学校要选在江城。这是霁父霁母商议过后唯二的要求了——江城省内的大学分数线都不低, 霁女士问过霁摘星想考哪所院校及专业, 就联系人去捐楼了。正好a大还在向上申请新建实验室, 配套设施下来几千万打不住, 霁家不缺这点钱, 于是一拍即合。
名额走得就是特招路子,不占正常考生名额, 按理来说霁摘星高考都免了, 但是霁父霁母见小儿子开始复习, 自然也支持, 去请了各科颇有经验的教师轮番补习。
霁摘星从生下来开始, 就没有过这样繁重又无趣的课业, 霁父还想着儿子哪天不想上了,就带他去采风……没想到霁摘星真就一连复习三月,并不叫苦。
倒是那些私教们都频频夸奖, 霁小少爷十分聪明,功底扎实, 没什么薄弱的地方,想必能金榜题名。霁父被夸得心情愉悦,哪怕知道对方大致是看在丰厚薪水上才这般客气赞美, 却还是生出由衷的骄傲来,脸上的笑放都放不下来。
霁摘星预计报考的专业是汉语言,算是他比较感兴趣、相较而言时间又更能自由分配的学科。文科与理科不同,短时间内成绩很难提上去,而霁摘星以前连教科书都没接触过,这也是霁父觉得老师们在客气营业的原因——不过实际上,霁摘星翻完课本,内容就记得差不多了。
好像他很久以前……就学过一样。
复习的进程很快,霁摘星的学籍挂在江城一中,只等半月后的高考周来临。
按理来说,霁摘星是没什么高考压力而言的,连通知书都是铁板钉钉。但大概是氛围所致,几个请来家中的私教都有些紧张,难得多布置了几张试卷,霁父霁母看着崽崽复习到半夜灯还点着,心疼得厉害。
但霁摘星自己有主意,劝不动,也就每天给送些补汤和明目的药膳供着。整座霁宅都静悄悄一片,打扫的佣人没有一点声响,走路都恨不得踮着脚,怕发出些杂音影响了小少爷复习。
高考前夕,更是如临大敌。
霁摘星倒还是和以前一般,做完试卷休息,翌日抵达考场,加上口语考试共考了三天。
——结束了。
两个年轻的父母比霁摘星还紧张,没什么经验地问成绩。
霁摘星说:“还好。”
两人放心了。
其实不管考成什么模样,霁摘星的心情都是最重要的。
霁父想带着霁摘星去旅游放松,没成。谁叫霁女士想得多些:去了a大,那些天师们也不好随时保护在霁摘星身旁了。
她怕儿子阴气盛会撞邪,便带他去了同在天师界中鼎鼎有名的一流世家叶家,从家主手中求了件货真价实的灵器来护身。
一柄玉质小剑,十分精巧,也就半张手掌大小,可当配饰挂在身上。
送出去的时候,那些叶家弟子看着都心疼至极,显然有些不满一个普通人用灵器防身,太过大材小用了。
但又在看到那个霁家小少爷的时候微一恍神,对方雪白的肤极为亮眼,端是站在那里,便异常出挑,漂亮得仿佛和周围的人隔成两个世界般。
就这长相……倒不是说防鬼,得先防人吧。
有天师闷闷地想。
出成绩当天,霁小少爷还在用早餐,汤匙放在小碗的细粥里微微搅拌。他指节修长,一双手生得很漂亮。
霁父是自由职业,推了和朋友的聚会。霁女士也早请了假,心不在焉地看订的报纸。
这时候成绩还没开放查询,但是霁家的人想提早知道些,也不是难事。
霁父的电话先响,几声默认的铃声在安静的餐厅中很突兀。霁父微皱了皱眉:“谁啊。”
但是看到来电后,他的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
电话的那端,报讯的人比他还激动,声调高昂,有一些结巴:“……嗯,确定了,查了几遍。”
“恭喜先生,真的是,703,这还是裸分文科啊。”那人大喘了口气,声音又是赞叹又是不可思议,“这么和您说,我估计省文科状元那是稳了。”
霁父脑子糊成一团,颤抖地挂了电话,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怪叫。
霁摘星:“?”
霁女士:“……”
“崽!”霁父试图冷静,中气十足地道,“以后我、我就是状元之父了!”
这次轮到霁女士满脸问号了。
霁摘星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粥,他将餐具摆齐,微微弯唇,露出一个实在是很讨人喜欢的笑来:“那比我想象中考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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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3分,这成绩听的霁女士脑子都嗡嗡作响,直到有人和她报告过一遍,又重新上省教育院网站查了下。看到分后,霁女士忍不住啜泣一声,觉得比当初继承霁氏时还要来得自豪,抱着霁摘星亲了一口:“崽崽真厉害。”
霁摘星微僵,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最后还是轻叹一声,给霁女士擦了擦眼泪。
“嗯,妈妈教得好。”
少年无奈地道。
就像所预测的那般,703果然是省高考状元,比榜眼足足高二十三分,可以说是非常传奇了。虽然出于隐私考虑,推了惯例的新闻采访,霁父霁母也没少炫耀。原本的私教们又得了一大笔极其丰厚的奖金,连着江城一中的教职人员都十分懵逼——给人挂名学籍,怎么还能白捡个高考状元来,天上掉下来的政绩啊。
a大的招生办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身为双一流名校,虽说不缺生源,但是对于本省高考状元都是有政策奖励的,奖学金十分优厚。现在不说奖学金了……总不好再收这个“择校费”。
这对家长也太不靠谱了,这成绩还走特招?这不挤兑其他关系户生存空间吗。
a大的高层和霁女士联系,也算卖个人情,实验室的启动资金免了,只是希望霁小少爷能继续报考a大。
不过霁女士实在太兴奋,她又了解过大一的学子基本强制住校,于是十分大手笔地将捐实验室改成了捐宿舍楼,给a大新生们提供个良好的住宿环境。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捐”了,具有命名权,还能上个荣誉校榜之类。
霁摘星就见他父母亲电话一天接到晚,只是这次不是谈工作,而是谈他的分数线。眼里尽是光彩,溢美之词听的霁摘星都颇不自在地拨弄一下黑发,神色仍是沉静,耳垂却微有些薄红。
出分后才开始填报志愿,依照霁摘星的分数线,院校专业可以随便挑,他倒没有因此改报a大的热门专业,依旧填了汉语言。
录取通知书来得很快,被霁父端正裱起来拍照发朋友圈。
离开学还有两个多月,作为奖励,霁摘星跟着父亲去霁家新买的小岛上度假。那位于热带,气候宜人,有漂亮干净的白沙海滩,提前安排着医疗队执勤,身边照例跟着保镖和酆家为主的天师。
玩的尚算尽兴,霁父忽然来了兴趣,给儿子画幅油画,只完成到一半的时候,便被迫停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