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他笑吟吟地浅啜起美酒、不再透露半分,相视一眼给对方使了个眼色。到底尊重他的意见,不再询问猜测。
糜荏很放心。
任嘏与管宁的品行都很高尚,今日闲谈之事他们只会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对他人谈及半分。
三人喝完酒,就像以前在书院中一样谈经论道,下棋对弈,好不快活。直到夜深人静,方才请任嘏带着管宁去偏院歇下。
他们三人以前在书院时常常并排入睡,不过如今糜荏喜欢男人又心有所属,不大好再与他们抵足而眠。
三人一夜好梦。
等到第二日任嘏回朝当值,糜荏带着管宁一同入宫。而后上书天子,暂时将人安排去编纂经书。
刘宏的病没有好起来,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夜里还时常做噩梦。因为抄家活动,他有十余日未曾见到糜荏,心里憋了不少话,拉着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
他告诉糜荏,他怀疑自己久病不愈并非是身体缘由,而是因为沾染上了邪崇。他前几日已经和张让说好,要他去民间找些佛门、道家高人入宫驱邪。
想来再过几日,几位高人就能抵达宫中。
糜荏闻言心底冷笑,面上春风依旧。他慢条斯理地安抚着刘宏,句句话语仿佛都说到了刘宏的心坎里,听得这人舒服极了,心情舒畅安然睡去。
他离开天子寝宫时,遇上了正巧前来复命的张让。
曾经不可一世的张常侍,在瞧见糜荏时彻底收起了嚣张的气焰,甚至下意识躬起身子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只期待这位糜国师千万别注意到自己。
奈何失败了。
他感觉到糜荏施施然走到自己身旁。天气明明还算暖和,却有阴恻恻的冷风吹在耳边。叫他害怕地连头都不敢抬起,只能像鹌鹑一样瑟缩起来,等待视野里充满那人裙摆上的精美绣纹。
“张常侍,别来无恙啊,”他听着糜荏蔼然可亲的声音,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来这几位便是张常侍为陛下找来的驱邪高人吧。”
张让抬首勉强笑了一下,冷汗淋漓流下:“是、是啊,不知糜国师有何见教?”
他真的是怕了这个人了。表面上温和淡然,实际上比谁都狠毒,关键还福大命大,宫外几次刺杀都弄不死这人!
至于在宫中,原先想过在糜荏的饭菜里下毒,但巫蛊之术后他们被打成邪崇,还被罢免,于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万一没把人毒死,岂不是反给他送证据?!
届时以陛下对他的宠爱,会不会重罚他们,还真不好说。
几人再三犹豫,便至今日局面。蹦的最欢的赵忠、夏恽几人被弄死了,他们还活着,却整日提心吊胆担忧糜荏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甚至好几人都开始分散家产,安排族中的年轻子弟出京南下,免得到时候被糜荏残害。
“见教不敢当,”糜荏微微笑,“就是想提醒张常侍一声,事关陛下身体,还请诸位小心一些。”
他身后几个高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听说过糜荏的作为,尤其是一年前祭祀时他询问天神、寻找邪崇的传言。
事实上在民间故事里,这位年轻的国师已被神话为谪仙。听说他长着三只眼睛,能呼风唤雨,更能请动天神降临。
想不到居然只是一个,除了太过年轻与俊美非凡外,没有丝毫异常的年轻人。
众人思及入宫前张让再三嘱咐他们千万要避开国师糜荏,又见他此时如被猫踩中尾巴的老鼠一般,心中无比复杂。
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鉴真,参见糜国师。”
他身旁几人也跟着行礼。
糜荏略略颔首。
以他身份,其实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世外高人”。但若是这些人里有品行高尚之辈,他也可以交好。
毕竟宗教的存在有着一定的意义。它是人们精神与情感的寄托,适当引导有利于治国。
与张让等人错身而过,他先回去天师监取了个小木盒,然后前往荀彧所在的少府。
荀彧这会正在整理文房四宝。
感觉到房中光线微暗,他下意识抬首侧目。等来人映入眼帘,他的心底猝不及防升起一种雷击般的震撼感觉。
天牢一别,已有十一日未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