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比速度更快的,是传入他们耳朵里那“咣”的一声。
连屋顶仿佛都跟着震了一震。
华荣月依旧保持着那个抬腿的动作,顺势就踩到了峰哥那只乱动的手上。
她心里有些无语,心说这种小手段还敢在她的面前炫?
华荣月一边踩在峰哥手上,一边用眼睛找刚刚声音的源头,她看清楚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商人打扮的人,外表还是很有气质的,并且少见的在他这个年龄段,他这个职业中没有表现得身宽体胖,是个有些书生气的商人。
那人应该刚刚还想喊什么东西,华荣月怀疑他可能是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让华荣月突然杀死那个峰哥的原因,可是他的话半截就这么卡住了,因为华荣月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让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杀人可不好。”华荣月低下头来对着那个峰哥道,“杀人会把衣服弄脏,而且这好好的日子,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怎么能没事就提杀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峰哥的手上碾了碾,峰哥刚刚那一下挨的可不轻,几乎快要把他踹残了,现在也就手动的还利落点。
他坚持着想要去够华荣月扔在一边的刀,就在华荣月的脚下不停的扭动,说实话,这幅场景,让外人看了都不知道丧病的是这个男人,还是踩着他的人……
你好歹把人家的手给放开再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啊!
刘海男和围观群众都惊呆了,他们看着华荣月踩住的那只手,再细品品华荣月刚才的话,然后就忽然觉得自己品不明白了。
明明让人感觉安全感十足的斗笠男在刘海男眼里也忽然变得画风奇怪了起来,并且一路朝着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
就连刚才想要继续说下去的那个富商都一下子住了口。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过他的眼睛忽然不断地瞄向了屋顶上那个斗笠男的身后。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不停的看着斗笠男的身后。
斗笠男似乎是所有所觉的朝后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一双猩红的双眼,还有一张被这样的双眼衬托的更加面目全非的脸。
那个刚才就一直“昏迷”着的女人,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并用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
相比于峰哥的眼睛,她的这双眼睛明显要更红,更加吓人,里面充满的恶意更加的深。
一般昏迷的人是不会醒的如此快的,所以她刚刚很有可能是没有昏迷,只是单纯的没有睁开眼睛而已。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那个峰哥给杀死吗?
刘海男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刚才认为那个女人未必没有一丝可爱的地方,可是在看见这双眼睛之后,他忽然就发现自己真的再也从这个姑娘的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可爱的地方了。
然而斗笠男却低头俯身了下去,他温柔的问,“你醒了?怎么刚才一直都不说话?”
那个女人依旧死死的盯着他,却不开口。
“两情相悦是很好的事。”斗笠男依旧说道,“吵架可不太好。”
你从哪看出来他们吵架了?这俩人是吵架的事吗?刘海男都无语了,他现在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场景大概就跟面前的那个人已经变臭生蛆了,而旁边站着的一个人淡淡的看着他说:“你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一样。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仅仅对于房顶上的那两个人,还对于下面的他们。
刘海男都已经觉得那个女人会在下一秒就一下子爆起抓掉面前人的斗笠了,心里紧张了起来,甚至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铜钱来,想要随时打断那个女人……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们眼睁睁的看见那个红眼睛的女人说道,“不会了,我们两个人,不会再吵了。”
“我跟他再也,不吵架了,绝对……不吵了。”
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有点奇怪,眼睛却一直不断地往斗笠男的脚底下看。
其他人,“……?”
那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跟她的外表简直是有些不符,可明明她在刚刚和那个峰哥说着甜言蜜语的时候,语气还十分流畅的,就感觉她像是一个已经被设定好了的程序一样,只要超出了那个程序的范围,她就会变得卡壳。
“是吗?”斗笠男似乎是有些奇怪,“可是刚才你们俩好像还想互相拿刀杀了对方似的……”
“没有,那是你,看错了。”女人的话语格外得坚定。
她甚至一脚把屋顶上的刀踹了出去,刀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底下的众人视线就随着那把刀一起移动着,“咚,乓,啪啦啪啦——”
那个女人在踢完之后,甚至还勉强的对着斗笠男笑了笑,脸上露出的笑容堪称是惊恐,就像一个橘子皮皱了一样。
其他人,“……?!”
刘海男放下了拿着铜钱的手,紧接着又冒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看了出来,那个女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在忌惮着那个斗笠男。
她的笑容甚至是在讨好着的。
“不吵架了就好。”斗笠男声音温柔的放开了那个男人的手,然后被红眼睛的女人一把抢了过去。
她抱着已经晕过去的男人,对着面前的那个斗笠男尽力的笑着,笑的底下的人浑身发毛,就好像他们俩真的是一对天下无双的情侣一样。
可是比起这女人恐怖的脸,众人在那一瞬间心里升起的寒意,甚至要比看见她的脸时还要多。
因为再恐怖的东西,也终究是能被看见的,不那么奇怪的,可以接受的。可如果一件事情并不能被人看见,就例如一张斗笠下的脸,就会让人止不住的想……那张脸,是有多么的可怕呢?
第288章 漆黑之地
那个斗笠男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走下来了,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带着那个已经晕倒了的男人也跟着走了下来。
刘海男原本还在下面站着没事呢,结果看见斗笠男居然是朝着他的方向来的,就忽然僵了半个身子。
那个人走过来后还用特别熟的口气跟他说:“咱们又见面了。”
这语气就像两个人有多么的熟一样,然而刘海男明明知道他们两个人白天就仅仅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那样尴尬的环境下。
然而他们俩的对话却给了周围的人一个错误的猜想,以为两个人认识,关系还不错。
人堆里一个男的猛的就窜了出来,然后拍了下刘海男的肩膀道,“我去!你早说啊,原来你和这个大哥认识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庆幸的感觉,因为他之前觉得这个斗笠男有点吓人,现如今竟然发现他和刘海男认识。正巧,他跟刘海男也认识。
朋友的朋友就也算是朋友,他乐呵呵的对着斗笠男笑了笑,当然,就算朋友的朋友不是朋友也没关系……总不会打死他对不对。
刘海男表情非常僵硬的回头看了眼那个乐呵呵的人,数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心说两个人是一个做坏事的和一个观赏做坏事的,这也能算作是朋友?但斗笠男一直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特别“友善”的对着其他人打招呼。
陆续的,其他人也都过来了,但都不约而同的离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很远很远,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那个斗笠男的身边靠。
其他人朝着斗笠男那里靠,是因为他的实力很强,并且脾气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古怪的样子。在场唯一一个始终提心吊胆的,应该就是刘海男本人。
他心说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拿他来当一个幌子的吗?
刘海男有心要提醒别人,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也是一点都不敢开口说话。
其他人因为斗笠男而略微的心安,只有他一个人,在默默地流着冷汗。
“你这个东西从哪来的?”最先朝着他们过来的那个男人问刘海男,刘海男尴尬的指着某个方向道,“从寺庙那边。”
寺庙那边……大家齐齐的默了一下,没记错的话庙里确实都会有钟,没听说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吗,但这东西……一般来说不都应该挂在高处的吗?他这是连着底座都给人家拆下来了吗?
华荣月觉得这大哥脑回路还是蛮神奇的,但他这也未必不是一个很机智的脑回路。
毕竟对于古代人来说,在没有狮吼功的情况下,想要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声音吵醒众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这个刘海男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啊,未必不能算作一个奇才,只不过他刚刚一开口,华荣月就觉得这个声音更熟了。
她心说这个声音她绝对在最近这段日子里听到过。
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集合了起来,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按理来说应该赶紧从这个古怪的地方离开的,但是大家基本都不是独身前来的,暂时还不想抛弃同伴离开,更别说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明,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想走都不知道能不能出的去。
有不少人是在中间才发现不对劲的,然后赶紧用了一些紧急的方法,这才能逃过一劫。
这一片只有黑漆漆的屋子,有个面目全非的女人,面目全非的女人后背上背着一个更诡异的男人,外面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能不能走的出去。
“你从庙那边过来的时候怎么样?”刘海男的朋友问了一句。寺庙就是安放尸体的地方,像这样的大家族,恐怕得等头七过后才要下葬。
刘海男道,“我就是刚刚从那边回来的……那边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去哪了。”
寺庙那边居然这样了吗?大家莫名的觉得更加害怕了起来。要知道通常来说,寺庙可是有人守灵的,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灯火通明,白蜡烛几百根几百根的点着,人也全都在那里,现在却漆黑一片,没有一个人?
华荣月听着这个情况,不太像是突发情况,而且她还知道一点——霍集的尸体可就在寺庙那里停着呢,她心说那些人没白天下手,选择晚上下手了?
这个下手确实是有些超出了她的规模,上次是几个人冲进衙门把里面砸了而已,虽然听起来挺吓人的,但其实需要的人手并不多,几个身手高超的人就好,毕竟他们那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繁华的地方。
——但这次一片漆黑,华荣月都猜不出来他们把人给弄哪去了,还是把灯油都给偷了。
“要不……咱们点一盏灯再走?”旁边有个人提议道。
华荣月手心一翻,从手心里弹出了什么东西,飞进了她刚刚出来的那间屋子里,屋子里瞬间就亮起了十分微弱的灯光,是一盏小油灯被点亮了。
虽说这灯很微弱了,可是在这一片漆黑中,还是有着说不出来的显眼。
他们这一行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比较黑的方向退了几步,然后静静地看着那边,四周寂静无声了几秒。
等到众人以为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伴随着一声破空声,那间屋子中的灯猛的熄灭了,还有某个重物跟着砸进了屋子里。
“咚!”
一阵烟雾从屋子里弥漫了起来,华荣月他们硬生生的看见旁边有几个屋子里似乎有人挣扎着想要出来的声音,但一旦被笼罩进烟雾的范围后,很快就没了生息。
……感情这些出来的人也不全,估计有些人害怕,所以干脆就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来了,没想到依旧无法逃过一劫。
而对于站在华荣月身边的旁观者来说,这简直是杀死了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同时也告诉了他们,躲起来也是不可能安全的。
过了一分钟后,这一片又一次的陷入了黑暗和寂静。
“哦——”过了很久,在旁边几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都屏住的时候,只有华荣月拉长了声音,一脸格外有趣的样子看向了身后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
——没错,刚才他们朝这边过来的时候,华荣月硬是把这个女人也给脱了过来。
刚刚华荣月把这个女人给拖过来的时候,她还是极力反抗着的,华荣月眼看着她使劲的用手抓着旁边的一棵树,那树都被抓出了五道印子,女人的手简直就跟白骨爪一样。
可是在华荣月看着她的时候,她却忽然像是刚刚的反抗从来都没有过一样,对华荣月又露出了一个瘆人的微笑,“晚上,起雾了,明天可能,是阴天。”
“哦——”华荣月又拖着她那长长的声音,她那声音说不出来是某种恶趣味,还是某种日常的调侃语气,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听的旁边的人更加的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迷雾。
久晴大雾必阴吗,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挺懂自然科学……
女人对着华荣月继续坚持着笑着,笑着说不出来的僵硬。
华荣月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女人的脸,同时又看了看她背着的那个男人脸上的红痣,她本想在女人那张脸上找到一个一样的,然而这在她橘子皮一样的脸上着实有些困难……
黑漆漆一片的空间,找不到一个人的地方,带着淡淡诡异气息的地点,以及两个突然出现在屋顶上,并且想要让其中一方杀死自己的疯子。
这些情况都让华荣月有了些既视感,她总觉得现在的霍庄或许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罐子”,这种诡异的感觉确实跟花船的有些像,只不过是另外一种诡异的感觉。
让华荣月觉得怪异的是白天看起来这个霍庄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难道说现在是出了什么事吗?罐子这么快就可以达到这个级别?
或者说这里就跟花船一样,白天和夜晚……是两种不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