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鲤一五一十的喵了,只隐去了小鼠和冰球的部分。尤天云也跑过来听,当听到他说撕开裂缝的白骨巨爪时差点惊愕地跳起来,白猫老师胡须不停焦虑抖动,等乔双鲤彻底说完后才长出一口气,怜爱的把小黑猫拢过来舔毛。
“该死的,我要是留在那里就好了。起码可以帮帮双鲤,我——”
“修竹,你及时联系我的决定是正确的。”绍修竹沮丧懊恼的声音被打断,白猫老师严肃道:“这件事超出你们的能力,幸好那道空间裂缝不稳定。否则一旦后面的空兽冲破阻碍来到人间,那距离最近的平顶村恐怕会遭受灭顶之灾。”
她那双无神又漂亮的蓝眼睛看向乔双鲤,轻轻梳理小黑猫身上的毛发:“双鲤,你怕吗?”
“怕?”
乔双鲤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老老实实道:“这个倒是没感觉……当初情况太危险了,顾不得害怕。”
“你记得要害怕。”
白猫老师把三花和美短都拢到自己身边,挨个舔了舔他们的小脑门:“害怕逃跑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你们还小,最容易逞意气之勇。逞强不是耍帅,逃跑也不会失了面子。遇到不可战胜的强敌,不要去和它硬碰硬,要学会求助,无论是老师还是其他力量强大的猎杀者,绍修竹做的很对。”
“但是。”
白猫老师话音一转,严肃的语气又温和起来:“乔双鲤,你做的也很对。”
“有一种情况,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逃的。”
“那就是背后有我们的人民的时候。”
熠熠火光为白猫老师的盲眼添加了神采,火光映照在她的眼瞳中,也映照在每一只猫的毛尖上。小屋外是呼啸暴虐的风雪,小猫们窝在大猫的腹部,安静认真聆听。
“还记得你们在继承火焰时的宣誓吗?”
“我们将在黑暗中守护这个国家。”尤天云第一个大声喵道。
“绝对忠诚,严守纪律。”绍修竹喵声很低。
“随时准备着为了国家与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国,永葆初心。”乔双鲤喃喃自语,炉火似乎烧到了他的心里,一路滚烫炽热,彻底驱散了最后一缕暴风雪带来的寒意。
“我们猎杀者,要永远面向强敌,背对人民。即使遭遇危险,甚至可能会牺牲,强者保护弱者,弱者支持强者。”
白猫老师目光挨个落到他们身上,最后落到乔双鲤面前,满怀欣慰:“顾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但……老师。”
乔双鲤低低喵道,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心虚,坦诚道:“裂缝出来的时候我其实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背后人民啊什么的……就是跟老鼠打习惯了。下意识就冲上去了。”
乔双鲤感觉自己没有那么伟大,也没什么可值得顾队骄傲的。他还在外面藏了一只小白老鼠呢,要是让顾队知道了……嘶!王前辈狠狠敲了他精神一下,颇带警告意味。那下敲的乔双鲤从头激灵到叫,差点忍不住龇牙咧嘴。等回过神才忙看向白猫老师,只听到最后一句:“……不用想太多,你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你们小会儿开完了没有?喵了半天了都。”
爽朗女声响起,那陌生女人捧着个海碗过来,里面诱人的香味让小黑猫眼睛都直了,香的打了个喷嚏,肚子立马叫了起来。
支起小桌,上面摆出几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另外一个盘子里堆了一叠厚实耐嚼的馍馍。女人张罗的这顿饭简单却合胃口极。几只猫都变了人吃饭,乔双鲤喝了好几碗鸡汤,又吃了两个馍馍,最后叼着个鸡爪慢吞吞啃。
饭桌上他从交谈中了解这个女人就是这护林小屋的主人,叫闵喜,家在下面平顶村,从十五岁开始每年冬天都来这护林小屋里,现在也不大,今年刚二十,帮个月前接待白猫老师他们不久就趁着雪还不大,牵狗进山赶冬荒去了。
“小黄嗅到老大一只狍子,公的,皮毛可好看了。”
女人一脸遗憾,把吃到一半的鸡腿丢给守在下面的小黄狗。她长的浓眉大眼,黑油油的大辫子,小麦色的脸上冻出两团红色,跟抹了胭脂似的。
“我追了两天,谁知道今早上小黄汪汪叫个没完。我看这天估摸要刮白毛风,幸好赶回来了,不然得冻死在山里。”
“就可惜那狍子了,本来想给你们吃烤狍子肉,嫩得很!”
闵喜她不是猎杀者,但是她父亲是,常年驻守东北,在这里成了家生下她。把闵喜从小养到大,倒是知道不少猎杀者的事情,几年前没在东北禁区里了。
“你们几个吃了我的饭,晚上记得讲故事哈。”
闵喜脸上没见到任何忧愁,喝完鸡汤随手抹了下嘴,从柜子里掏出个小本子来,还有一节铅笔,狡黠眨了眨眼。虽然父亲是因公殉职,但她这护林小屋每年也不是白接待猎杀者的,她特别喜欢收集猎杀者的故事,无论大小,住她这儿走之前最少留下个事儿。
吃完饭收拾好,白猫老师就去尝试和特战联系。绍修竹还懒洋洋烤着火,这边尤天云就和闵喜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特战的故事特多,挑着能说的随便说说都讲不完。乔双鲤跟着听了几耳朵,心里藏着小老鼠那事,呆在屋子里就好像上课偷看故事书的学生,浑身不自在。
‘就你这小胆,真跟我差远了。’
‘师父咱们藏下他干什么啊。’乔双鲤无奈道,拧着眉,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嫌恶:‘老鼠没一个好东西。’
‘谁说它是好东西了。’
王前辈在精神空间里横了他一眼,忽然古怪的笑,摇头晃脑:‘小子,机会送到你跟前。就看你有没有个豹胆子了。有没有兴趣搞个大事。’
‘你先说说什么事?’
乔双鲤警惕道,又陷入思索:‘那只小鼠身上没有一点绝望气息,连我火焰都引动不了。身上又有古怪。我是觉得它可能没吃过人才听你的,但如果会危害到人类的话,还是趁早把它弄死的好。’
‘迂腐!’
王前辈没好气斥道,见乔双鲤坚持,倒是终于透露了部分。
‘它应该是雪城那边的,寒字辈,那是山鼠东脉直系王族。到底是哪个的儿子孙子没什么,总是这小东西身份挺高。有鼠追杀,估计是卷入了什么事情里,看它那样子也想的出。那只灰褐色老鼠是个梦鼠,看那样子应该是原本接应这小东西的。’
‘正好,你现在也学会收敛气息,又是绝望火焰。那小鼠看起来是把你错认成接应人了,灵使什么的……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前辈越说越兴起,到最后‘哈’地笑了声,眉飞色舞:
‘小子,敢不敢去鼠王城里走一遭!’
第135章 东北禁区
乔双鲤惊呆了,王前辈的语气虽然张狂,但完全不像作假!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下意识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假扮老鼠混进鼠城?
‘我觉得不行。’
乔双鲤哭笑不得:‘假扮一个人哪有这么简单,我连那只灰褐色老鼠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觉得王前辈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嗤,小胆。’
王前辈的冷哼不被他放在心里,只是小黑猫纠结的抖了抖耳朵,下意识向窗外倾听。呜呜的暴风雪猛烈拍打着墙壁,整座护林小屋好像独立雪国的孤岛,冰雪下隐约燃烧着一星火焰。
小屋内暖炉边白猫老师正在和绍修竹说些什么,尤天云也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听。没有一个人感受到外面雪地里藏着一只小鼠,要不是自己之前留了星火焰在旁边,恐怕也完全感受不到。
这样的小鼠,留下来会不会是个祸害。
乔双鲤心中隐隐有些警兆,暴风雪狂暴嚣张肆虐了整整三天,到第四天夜里才堪堪变小。乔双鲤夜夜失眠,每晚都出去看雪这个习惯倒是为众人所知。只是这天夜里小黑猫的身躯隐藏在堆叠的木柴后,第一次驱动了那缕黑色火焰。
眼前的雪地晶莹剔透,平整无暇,乔双鲤盯着一处,不一会那里雪面微微鼓起,如冰雕琢的小鼠探出半个脑袋,头顶积雪像是个小山状的帽子。面对乔双鲤,它仍是怯生生的,恭恭敬敬匍匐在地行礼,温顺乖巧。
‘灵使。’
‘嗯。’
乔双鲤隐藏在黑火后,高深莫测目光在小鼠鼓鼓囊囊颊囊上停了一瞬,又扫过它的全身。隐隐的,他感觉小鼠看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崇敬和畏惧,在自己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乔双鲤有点茫然,黑火燃烧的旺盛却隐晦,传不到小木屋那边,只有咫尺内的小鼠能够略微感受到压力威势。三天来小鼠没有任何异样,时刻凝神戒备的乔双鲤却没有放下丝毫警惕,和老鼠交流试探情报,让他觉得好像走在悬崖间的吊索上,屏息凝神,如履薄冰。
在他的注视下,小鼠抖得更加厉害了。
寒山怕的不行,见到灵使时差点激动地哭出声。它从没有想过传说中恐怖的外域竟然这么危险,旁边咫尺处竟然盘踞了三个恐怖至极的魔王!寒山虽然弱,但感知力却强,又继承了梦鼠纤细敏感的神经,这些天下来不敢吃不敢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极度恐惧中,它对灵使的崇拜却与日俱增。
灵使竟然能大摇大摆混在魔王当中,言谈举止如常!虽然寒山绝不敢窥视感知魔王那边的景象,但仅凭每晚灵使都毫发无损的从魔窟中出来,就已经让它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何等的强大,恐怕传说中的王使都没有如此滔天的胆识与力量!这可能就是曾经爷爷推崇的鼠胆包天吧,怪不得爷爷要将自己托付给灵使!
爷爷……也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忆起过往,小老鼠难过的哭出两颗冰珠,又悄悄用爪子抹去。心中给自己暗自鼓劲,看向乔双鲤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崇敬。
……
‘它有点傻的吧。’
窝在燃烧正旺的火炉边,乔双鲤敛眸舔毛,脑海里语气带了些不可思议。本来心中的犹疑,在今晚和寒山‘交流’过后更甚。
对于老鼠,乔双鲤本就生性多疑,对于寒山死死把自己认定成灵使这件事更是觉得啼笑皆非,难道这些天看到自己和尹老师们交谈甚欢,它心中不会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乔双鲤内心中更觉得说不定是鼠辈的阴谋,不得不防。
但王前辈只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
‘小耗子是只混种,智商不超过六岁孩童。’
王前辈的声音淡淡:‘除非能晋升到将级,或者有其他机缘,否则一生如此。’
‘将?’
‘这是鼠城内的实力评定。啧,我给你的东西,没仔细看吧。’
‘看到是看了,只是没太记牢……’
乔双鲤不好意思的咪了声,虽说那天王前辈提议被他婉拒了,但显然她那种执拗的性子,从来听不进去反对的话。单是凭前晚给他的火绣成记载鼠城禁区内风土人情实力等级的布书,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早就图谋已久,不是他一两句话就能劝回去的。
‘如不是碰上它,我也不会让你去故意送死。’
王前辈不耐烦道:‘你这小子本来就麻烦,再不早做准备还等屠刀卡上喉咙吗?’
‘您是说折耳吗……’
乔双鲤叹了口气,十八岁生日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但他内心中仍是牢记头颅剧痛生不如死的惊颤,能够转化成鼠的折耳,历来只诞生叛徒的折耳,是一直以来牢牢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仅次于父母的死亡之仇,只是想到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王前辈透露的寥寥几句话,更让他心底掀起波澜。
‘当今世界,譬如细密渔网,鼠辈在罩外,小者可寻网孔入,强者则不能。即是进入,也不能尽全力。’
乔双鲤理解到大致意思,从大鼠往上的空兽想要入侵现实世界千难万难,即使到来也只是类似投影的存在,真正的实体还驻守在禁区当中。这也是为什么执行官往上的空兽现实猎杀者倾尽全力也斩杀不能,因为它们的本体并不在这里,只要现实世界中仍充斥七情六欲,绝望抑郁,形成新的投影只是时间问题。
王前辈当初能彻底斩杀梦鼠王,恐怕也和伦敦禁区脱不了关系。想要彻底报父母之仇,杀死山海鼠,恐怕也得到禁区里走一遭。而且这个‘渔网’的网孔随着时间的流逝正变得越来越大,从两千年以来,降临现实世界的空兽数量更是激增。
无论怎样,看来鼠城之行都是不可避免的了,就看时间。至于从寒山口中探听到的,所谓梦鼠王选,倒是也被乔双鲤记在了脑中。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件事,当暴风雪终于结束,几人收拾好行囊,在白猫老师带领下前往特战汇报战况。
寒山的存在还是让乔双鲤有些头疼,绝对不能离开自己视线之外,乔双鲤不得不将它也带在身边。但他又防备着不让鼠辈见识到特战防备状况,于是就干脆将它禁锢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间中。黑火包裹镇压着,看不到外界景象,又有王前辈旁边看护,不怕它闹事。
也是多亏寒山有半分梦鼠血统,身躯可虚可实,更能隐藏在精神空间里。让乔双鲤松了口气时,心中更添不少警惕。
数日暴风雪导致路途十分艰难,如果不是风雪停了直升机一类绝不可能上天,即使现在天空也仍旧是阴沉沉的,寒风刺骨,随时有可能继续落雪。
再看到矗立在白皑皑雪地上的铁灰色大拱门,乔双鲤心中忍不住激动,老师同学们的影像在脑海中划过,历历在目。才离开特战几个月,却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路边上已经亮起暖黄色的灯,大门两边警卫亭里的守卫换了人,戒备扫视来者鹰隼般目光如电,神色沉稳坚毅,瞬间就让气氛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总算是来了,再晚点估计还得下雪。”
裹着军大衣壮得像只棕熊的刘滨大大咧咧道,狗熊似的巴掌挨个糊过乔双鲤跟绍修竹的头顶,笑着咧开一口白牙,神色中却隐隐露出些许忧虑,一闪即逝。
“上车吧,封主任跟李主任等了大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