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校长像是安抚炸毛小猫似的在乔双鲤肩头拍了拍,缓解气氛般调侃道:“而且你以为治愈姜大校是个美差吗,实话说中研院那边的特级疗养师都避如蛇蝎,一个个的生怕找到自己头上,哪里会自己送上门来。姜大校可是病了二十多年了,你以为之前难道国家没有派人尝试唤醒吗。”
“之前派来的疗养师全都是世界闻名家喻户晓的,可一个个面对姜大校却差点连命都赔上。她的火焰实在是太难对付,警惕性戒备心都太高了。对安定剂的抗性也强,甚至连同处一室都不能做到。”
“十二年前的时候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疗养师想要强行治疗,火焰都已经探进来了却没想到姜大校的意识能够从高度麻醉中强行苏醒,直接就遭受了火焰反噬,自此以后退居三线,再也不能进行疗养方面的工作了。”
“也就只有老夏直心肠,从来不懂得拒绝,这份工作才落到他的头上。放心,我跟这老家伙从小时候就认识,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倔得像头牛,却坚决不会做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情。派他来无论是上面还是童校长这里,都是能够接受的。”
“到时候他在明,你在暗,能更好的掩藏住你的身份。而且他对于病人极其严谨,真正治疗的时候会对你言听计从的。”
周校长垫着脚揽过乔双鲤肩头,揉面团似的搓了搓他的脸:“行了,别皱着脸了。童老猫在上面等你呢。我去看看老夏。”
“校长,我……”
千言万语哽塞在心头,乔双鲤想要张口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吐不出来,如鲠在喉,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吞吞吐吐:“夏教授那边如果真的走了话……”
“可不会,有你在这里那老头子怎么舍得走。先把你的位置立起来,今后才方便。”
周白英狡黠眨了眨眼,小孩说悄悄话似的凑到乔双鲤身旁跟他咬耳朵:“如果以后想要缓和关系的话,你卖他一滴极品晶髓就行。他肯定能把你当亲爷爷去宠。”
“哈哈哈哈。”
看到乔双鲤略显不自在的神情,周校长大笑出声,身形一转化作一只骨瘦如柴的灰猫,轻飘飘一跃跳下石头。
“我先走了喵,乔小子上山小心点,童老猫带着那群龙虎山的老牛鼻子们正鼓捣什么阵法呢!”
* *
“哎,你说咱们真要打道回府吗。”
山下,特战内招待所里,一名研究员担忧站在走廊,听着房间内传来叮呤咣啷的动静,发愁小声哀叹道:“老天,我还说能在特战待一段时间了,这个是我梦想中的学校啊。真不想走……”
“也不一定,周副校长不是下来了吗,肯定得给咱们夏教授面子啊。”
另外一个较为年长的研究员安慰道:“夏教授跟周副校长关系匪浅,那个学生是倒霉撞到枪口上了。现在教授估计还是生气,一会等开始继续做实验气就消了。哎,文山呢,他不是刚才一直说手断了刚下山就去诊疗室了吗,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嗤,他就爱小题大做。”
斜靠走廊抱臂站立的研究员发出一声不屑鼻音:“都是猎杀者哪有那么娇贵。刚才我看过了,别说骨折,连脱臼都没有。充其量明天多块淤青,就这小子娇气,还叫嚷着说不信,非要去诊疗室检查。”
“志远你少说两句吧,声音小点。”
较为年长研究员劝道:“说不定因为文山是a+级猎杀者,所以对力量更敏感呢。那个学生的气势实在不一般,当时我都大脑一片空白,除了他的命令以外完全想不到任何事情,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费洛蒙的纯度恐怕得有三百了吧,前几年来咱们这治世界耳的那个男生费洛蒙纯度也挺高的,我看都不如他。”
“a+级?你看他那麻杆似的身材,肌肉还没我多。不就是自己有个好爹,亲哥又正好在龙虎山修行,这次也要来特战才把他给弄进咱们团队的吗,这几天都炫耀几次了。当年我也是正儿八经勤学苦读才考进来的,中研院夏教授手底下那么难进,他倒好,直接天降。还a+级呢,我呸。”
研究员心中似乎早就积满了怨气,絮絮叨叨半天,然后不耐烦推了推孤立在旁边,似乎在发呆的年轻研究员。
“梁初之前不也是a+级,你说说,刚才那学生的费洛蒙还真能催眠似的让人觉得自己手‘断’了?”
“梁初?梁初你又发呆呢。”
“……啊。”
没得到回应的研究员又推了推他的肩膀,手指几乎碰触到那人的脖颈,但下一刻却被直接挡住。梁初缩了缩脖子,这才回过神来,苍白歉意笑了笑。
“啊,抱歉,你刚才在说什么?”
“完了,又傻一个。”
研究员嘟嘟囔囔,目光落到梁初衣领上,随口问道:“大夏天的怎么还穿高领啊,你不热吗。”
“我体质有些偏寒。”
梁初虚弱笑了笑,即使是高领也挡不住他脖颈上那道恐怖的伤疤。研究员虽然嘴快,也没有揭人伤疤的恶劣癖好,见他不想说就换了话题,自言自语。
“难道那个学生的费洛蒙真的那么强大?可惜我是b级……”
强大?
梁初眼睫垂落,愣愣盯着自己的指尖,脑海中忍不住回味。当那令人窒息的威压逼迫过来时,铺天盖地全是费洛蒙的气息。在如此强悍的费洛蒙冲击下,自己体内死寂多年的火种也似乎被触动,小虫似轻微动了动。如雪落般轻微,却又如雷霆般震耳欲聋,颠覆了他的全部认知。
梁初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适应不能使用火焰的生活。但那一刻他才发现,自欺欺人的谎言是如此轻薄脆弱,冰雕般易碎。天生就拥有飞翔的力量,又怎么会甘心在最美好的年华被折断翅膀。那股久违的生机与活力让他像是盲人侥幸看到了阳光,美好的令人落泪。
但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中泡影。
当悸动的火种重归死寂,那一瞬间梁初近乎崩溃。一直以来全部的坚持意志彻底崩塌,情绪逼近疯狂。内心的底线与坚守,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脆弱。梁初下意识摸了摸手机,想到上个月刷论坛时误入暗网,看到的那一条如潘多拉魔盒般诱人的信息。
【想要拥有特殊力量,成为高高在上的猎杀者吗?想要提升自己的等级,抛下过去的弱小与卑微吗。】
【是时候真正的活着了】
原本当笑话嗤之以鼻,但负责检测网络,本应该将暗网地址举报到上面的梁初却鬼使神差般迟疑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将这个帖子抛到脑后,又可能是刻意选择遗忘,所以在这时才变得格外清晰。
“……哥我跟你说,那小子太过分了,有机会你帮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也问问我哥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吵吵嚷嚷的声音从走廊那头传来。鸿文山手被绷带夸张包的严严实实,空着的手正打电话,情绪激昂义愤填膺:
“不是我惹麻烦,他把你弟的手弄成这样你也不管管吗!我知道,低调,我本来就挺低调的。那小子正面怼了夏教授,肯定得被处分,你不是认识那个童校长的关门弟子吗,你管他叫阳秋哥的那个,帮我敲敲边鼓就行了嘛,我也不要求别的,就让那小子给我道歉就行。”
“特战的学生怎么了,谁还不是个a+级啊,而且我爸说等成年期就能到s级了嘛……好好好我闭嘴,总之就是那个人,我偷偷拍照片了,一会就发给你,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嘟地一声,鸿文山重重挂断了电话。面对看向自己这边的研究员们他板起脸,不耐烦道:“看什么看,都说了肯定受伤了,你们这群b级怎么可能明白。我敢说那小子肯定有s级,真是的。”
语毕,他愤愤呼了口气,自言自语:“估计快走了,也不知道走之前哥能不能给我出口气……”
“谁说要走了。”
忽然间,半掩着门被一把推开。夏教授面色不渝地走出来,鼻梁上架着备用眼睛,目光严厉扫向他们。
“都愣着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干活去,设备搬完了吗就在这偷懒!”
“梁初,你。”
呵斥完后,夏教授视线一转,严肃点了点靠在墙边准备起身去干活的梁初,板着脸。
“跟我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梁初:教授您找我干嘛
夏教授【板着脸】:你们这种特战学生,都喜欢什么东西?
梁初:???
第285章 道士
夏教授回去以后发生的事情乔双鲤一概不知,既然周副校长说了不用担心,他也就没有太上心。沿着山路往上,乔双鲤在心中整理着待会见了童校长以后要说到的事情。
黑梦王这件事除了王前辈以外,只有童校长知道。现在绍修竹确认是白梦王,情况又变得诡秘莫测起来。更别说他现在体内还有山海鼠三分之一的权柄,目前来看两样相安无事,但乔双鲤心中到底是没有底。还是得向童校长取取经才行。
他脚程很快,不过一刻钟就走完了堪称陡峭的山路到达顶峰。只是乔双鲤惊奇发现太极广场空空如也,道观里童校长的气息已经变得有点陈旧,至少也是几天之前的了。记得刚才周校长说龙虎山的道长们在这里设置了不少阵法,乔双鲤没有草率进入,而是先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阳秋在吗?”
过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通,而且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处在深山密林里,信号不怎么样似的。而且周围吵吵嚷嚷,似乎有人正在激烈争论些什么。
“在山里吗,大概在那个方位?这样,给我留个气味标记,我过去。”
“没事,不用来接,我自己过去就行,你那边挺忙吧。”
“害,真的有阵法吗?我还以为这些都是玄幻小说里的东西呢。不致命就没事。我先往那边走,快到了再跟你说。”
嘟。
电话挂断,乔双鲤沿山边陡峭小路轻快漫步而下,翻过后山来到了莽莽密林当中。和声名显赫游客众多的长白山观光旅游区不同,特战虽然也地处长白山脉中,却位于人迹罕至渺无人烟偏僻处,顺着鸭绿江再向前翻过几座山岭就是中朝边境线。
后山往外走周围全是绵延起伏的崇山峻岭和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百八十里都见不到半个人影。只有零星几个小型的满蒙村庄。走在深山老林里就极其容易迷路,过去除了带着猎犬的老猎人以外很少有人敢进入密林这么深,相对于人类来说,这片森林显然是野兽的乐园。
乔双鲤转变身形,折耳黑猫轻巧落到厚实绵软的土地上。对于猫而言,在森林里辨认方向没那么困难。古树皲裂树皮上的陈旧爪痕,倒塌腐朽枝干上残存快要消散的气息,几根散落染血的鸟毛在他五感中皆像探照灯一样显眼,断断续续连接成一条指引方向的气息高速公路。
气息驳杂,并不只是一个人留下来的,有深有浅,足足有十数道,除了最熟悉的童校长与童阳秋的外,其余都很陌生,估计是从龙虎山下来的道长们留下来的。沿着这条气息组成的‘道路’,折耳黑猫的身影消失在莽莽密林之中。与此同时在山岭更深处,童阳秋嘴角含笑,挂断电话。
“童师叔,林道长叫你过去。”
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态度恭敬。童阳秋笑意敛去,淡淡点头。拎起堆放在树根旁的姜黄色布兜,把零散细碎的红绳收拾好后重新背上。
“玉的事情商量好了?”
“最后还是马道长更胜一筹,但童老说再等等。”
身穿的淡蓝道袍的年轻人慢半步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童师叔,如果童老已有腹稿,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呢?”
听他这样说,童阳秋眉心微蹙,停下脚步:“你是……”
“晚辈鸿文赋。”
年轻人眼中一喜,忙拱手道:“我是林道长门下德字辈,法号……”
“德字辈,看来你是今年刚拜入龙虎山吧。”
童阳秋打断了他的话,淡漠道:“怪不得许多规矩都不甚明了。不用叫我童师叔,道长即可。校长数十年前便已经脱离龙虎山,之前的辈分早不用计较。至于其余事,多看少问的道理,难道林道长没有同你们说过吗。”
“说来惭愧,入门后师父总是笑我愚钝,晚辈便养成了好问的习惯。”
被童阳秋直白的语言噎了噎,鸿文斌面上却没有丝毫尴尬恼意,而是脾气很好地笑着解释。他轻叹道:“我也是三生有幸能够拜在师父门下。我没有童道长这般天赋,只能用笨法子多问多学,才能勉强不被那些英才们落到太远。这次来到特战实在是让我开阔了视野,难免有点激动,失礼之处还望童道长海涵。”
“没什么。”
童阳秋不在意道,鸿文斌的话似乎激起了他的思绪,眺望远山,童阳秋的眼中划过一抹怅惘。
“确实,有些时候只有真正见到了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是这个道理。”
鸿文斌赞同应和,两人沿着山中小路向下,一路上多是鸿文斌说,童阳秋沉默,气氛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
“我有一个弟弟他是夏教授的学生,这次能有机会来特战不知道多高兴,他一直都非常希望能来特战读书,可惜当年考试的时候发挥不太好,没能被录取。”
鸿文斌摇头叹息道,语气中为自己的弟弟感到遗憾。听到夏教授的名字,童阳秋眉梢一挑,罕见主动开口道:“夏崇禧教授?”
鸿文斌很高兴道:“对,就是夏教授。我弟弟能够跟他老人家学习实在是机缘巧合,只是……”
他话语忽然顿住了,面露难色,犹豫望了童阳秋一眼,显然是有什么事想说,又纠结,最后低声道:“童道长,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那就想清楚了,再决定讲不讲。”
童阳秋漫不经心道,他没有接话茬,而是想着乔双鲤的事,下意识抬头透过树荫望了眼太阳,估算时间。走了这么些功夫两人已经穿过密林,前方不远处传来淙淙溪流声以及交谈人声传来,林道长他们近在眼前。
见他仍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鸿文斌眼底深处闪过一抹郁愤,随后掩去,用担忧口吻小声道:“您也知道,我弟弟跟在夏教授手下负责那项私密任务,可是他刚才跟我说有人在他们例行检查的时候突然闯进那里,蛮横打伤研究员,还,还让夏教授受了惊吓,这……”
“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啊。”
童阳秋奇怪看了他一眼:“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发生学校和老师肯定会解决。而且你确定你弟弟说的就是事实?特战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就算有,刚才乔双鲤就从山下上来,还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