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君与妫仙子的千金?”周上仙露出思索的表情,回忆着道:“说起来在下也有幸遥望过江君与妫仙子风姿,这样看着,小仙子倒真是绝似妫仙子。”
姚子都‘哼哼’了两声,算是赞同他的说法。但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些不以为然——这两个文曲星君那儿来的怕不是傻子吧!你们背后这么舔,甘澄和妫太阴又不会知道!能有什么好处吗?
等到李上仙等人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走了,姚子都才有空扫了一圈诸弟子,最后又将注意力放在甘甜身上。
他才是一直有注意甘甜炼精化炁进度的人,比李上仙等人要了解情况的多,也‘识货’的多!
周天圆融到圆满的地步…这样的小周天估计也就存在于理论当中。
姚子都一向对自己的学生没有兴趣——和他表现出来的不同,他本质上是和祖徽之没什么差别的仙师,并没有对‘仙师’这一身份有特别的认同感。或者说他比祖徽之更加糟糕,祖徽之多少还有点儿责任心,既然当了仙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至于姚子都,看着倒是挺不错的,实则心中都是游戏心态!
事实上他早就感觉到自己对弟子们的耐心快消磨殆尽了,要不是综合考量之下判断仙师这一位置是最适合现阶段的他的,他这几年就要辞去仙师之位了。而现在么,他忽然有点儿兴趣了。
主要是好奇,想看看这个总有出人意料的小弟子能做到哪一步。
顺便一说,正是因为有甘甜,他更加了解了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虽然以前就知道修仙弟子表现能够天差地别,但差距大到这样让人无望的地步却是第一次知道。
看看其他弟子,姚子都都少见的有了一点点怜悯——这些小弟子们显然不知道自己和怎样的天才处在了同一时代,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悲哀’了。
“星汉灿烂下,该有多少籍籍无名之辈成为背景啊…”姚子都嘟囔了一句,他是很少有这样的感慨的。
甘甜可不知道自己在行气小周天的时候有人议论自己,她甚至不知道李上仙那些人来过!正在行气的修仙之人并不是感应不到外物,但像甘甜这种刚刚能够行气的修仙者,那肯定是只能专心一处,从而身外无感的。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日子依旧是照常过,最多就是因为已经过了百日关,在某些方面的紧迫感没有那么强了而已。
功课照做、课照常上,第二天的天文课是晚上上的,大家要去看星星!
准确地说是观测月亮,然后再讲讲地月系、月相变化、潮汐什么的。
“真失望,月亮上没有仙女…”有人抱怨道,这位显然是听一些上古神话长大的。上古神话里有‘月宫’,月宫里住着美丽的仙女。而今天用清虚天观星台观星仪看月亮,只能看到月亮的‘麻子脸’。
什么美好的想象都没了。
天文望远镜也算是观星仪的一部分,这里的天文望远镜就是很原始的那种,不存在电子望远镜什么的,被称之为‘天文镜’…这种天文望远镜是有很强局限性的,观测距离和清晰程度都很一般。不过好在月亮离的足够近,倒也勉强够用。
甘甜他们小楼楼顶也有一架小型天文望远镜,做不了正经天文研究,但一般的观星是够的。
从天文课上回来第二天晚上,沐浴之后甘甜就上了三楼,这次天文课上布置的作业是需要持续观测星空才能得到的记录。虽然想要敷衍的话,可以拿以前差不多的数据修改,更省事儿地抄别人的也不是不行,反正这类观测作业就是出了名的费力又无多少实际意义。
但甘甜在学习上向来认真,她坚持你糊弄学习,成绩就能糊弄你!有些学习任务看起来不会对学习有多少帮助,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到底有没有帮助,还是要看亲身实践的结果。
她上三楼的时候姬无涯也在,山中的夏日夜晚有凉风习习,姬无涯看起来上楼有好一会儿了。三楼布置着小案,小案上还有水晶杯和蒲桃酒,姬无涯靠在椅背上,怔怔地看着上楼来的甘甜。
甘甜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带着一层浅浅的水汽,浅碧色抹胸,粉紫色纱裤,罩着一件轻容纱、绣着白色莲华的深蓝色褙子,披散着头发就来了。
平常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但仔细想想,女孩子十二三岁还真是一个微妙的年龄。说是孩子可以,但豆蔻枝头颤颤巍巍的年纪也少不了一些少女风姿——女孩子早熟,比起同年龄的男孩子总是先成熟。
甘甜光着脚踩着木屐,木屐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笃笃’声,也是拙的可爱。
“让我康康…姬仙师让我们过几日观测一回月亮,观测记录最后要写篇文章的。”甘甜就像是一只快活的小鹿,轻快地占下了‘天文镜’前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天文镜’,尝试着去看月亮。
甘甜在上天文课的时候虽然有练手的机会,但也没有太多经验。那时候在仙师的指导下觉得不难,但现在自己此后这种天文望远镜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总有这样那样意料之外的问题。
姬无涯就这样看着甘甜‘旁若无人’,仿佛自己并不存在一样。
饮下一口鲜红的蒲桃酒,这是去年新酿的,来自母亲名下的酒庄…当然,现在在他名下了。
站起身来,姬无涯的手扶在了天文望远镜的镜筒和旁边的一个小小旋钮上:“这里要这样。”
两个人离的很近,甘甜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她努力地去看旋钮调整的刻度,然而姬无涯松开了扶着镜筒的手,将她的小脑袋偏了过来:“别去刻意看旋钮,得看着镜头这边,不然就容易顾此失彼。”
“唔…”甘甜皱着眉头,小脸绷的紧紧的,一脸认真学术的样子,却把姬无涯给看乐了。
等到调好了天文望远镜,他的手顿了顿,很快放开了,重又坐下。
“甘师妹会喝酒吗?”
甘甜正在观测月亮呢,一心二用,声音闷闷道:“不喝的…无涯师兄也别喝太多,喝酒的话,长大了再尝试也是可以的。”
小孩子喝酒对身体没好处,但是这个道理在修仙界,或者说在古代是很难讲通的。
再者说了,拿修仙界的眼光来看,今年已经十五岁的少年人已然达到喝酒的年纪。
“只是一点儿蒲桃酒,不醉人的。”姬无涯莞尔微笑。
甘甜这个时候才侧过头来看他,一脸‘你骗小孩子呢’:“别说是蒲桃酒了,就算是一碗兑了十碗的果酒也是醉人的!”
“怎么可能…”姬无涯哑然。
“怎么不可能呢?这世上真的发愁的人,即使是喝水都要醉的。”甘甜终究是有点儿好奇,用旁边的水晶杯倒了一点点蒲桃酒,尝了一小口。
“怎样?醉了吗?”姬无涯定神看着甘甜。
甘甜挑了挑眉:“我又没有愁思,怎么可能醉——没有愁思下酒,喝的再多也是不会醉的。”
姬无涯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很轻很轻地道:“是了,师妹合该岁岁无忧。”
他有时候也觉得很神奇,甘甜看起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她又经常是一句中的的那个。很多话听上去不能理解,事后想想又令人无法反驳。
甘甜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对面的天空划过两道流星。话也来不及说了,赶紧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睁开眼睛发现姬无涯正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这是流星许愿的民俗,说是看到流星虔诚地许下愿望,就有可能实现!”
“无知小民无稽之谈罢了…流星不过是——”姬无涯很想说流星的本质…流行的本质有各种各样的,最不起眼的就是陨石擦过了大气层,燃烧时刹那闪烁就是那样,每天这样的存在要多少有多少。
但甘甜瞪着他,不让他再往下说——甘甜当然知道流星的本质是什么,但是她并不想让人给她清清楚楚地解释一遍。
“这本就是美好的念想,真与不真又何必强求呢?开心就好了啊!”甘甜理所当然道。
姬无涯张了张嘴,内心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吵。
理智小人:这样不行啊!你姬家人的坚持呢?天文上的事是不能这样随便的!就是因为有这样乱七八糟的传说,才让很多人误解了天文之事啊!
本能小人: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随便师妹啦!
最终理智还是艰难地取得了胜利,还想努力一下:“不不不,许愿这件事是毫无道理的。师妹就算想要许愿,也完全不必对着流星许愿,多的是仙法能够帮忙……”
甘甜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姬无涯不说话了。
这下甘甜才笑:“刚刚有两颗流星呢,所以我许了两个愿。我自己一个,也给师兄许了一个…我就知道无涯师兄是不会许愿的,见者有份,这样就不会遗憾了!”
理智小人:这不对的,许愿都是假的,太无聊了。
本能小人:你闭嘴。
“是什么愿望?”姬无涯抿了抿嘴唇。
“不能说啦!愿望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甘甜笑眯眯的:“不过许愿嘛,肯定都是许愿一些很好很好的事。”
“不。”姬无涯摇了摇头,否定道:“要说的,以后你许愿都要说出来。”
甘甜:???
“你不说出来的话,怎么实现呢?”
甘甜一瞬间福至心灵,笑了起来:“哎呀,是这样的吗?无涯师兄你真的好懂哦!”
笑过之后她才慢慢道:“许愿无涯师兄永远不会喝醉…今天无涯师兄喝醉了吗?”
姬无涯想了想,觉得自己思维是很清晰,于是理直气壮地摇头:“没喝醉——还有另一个愿望,为自己许的那个?”
甘甜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用了,我的愿望的话,迟早都会实现的…好像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
姬无涯相信甘甜说的话,她看起来就是人生顺利的孩子——带着最好的期待而来,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了。然后经历种种,从来没有不好的事…这样想来,祝八百,还有周家姐妹,能那样真心疼爱这个小妹妹也不是凭空而来的。
对于甘甜来说,他们是自己敬爱的兄姐,对待自己永远那么可亲。她永远不知道事实从来不是那样,至少一部分的事实不是那样。
祝八百的桀骜不驯就不说了,周家姐妹中即使是为人可亲一些的周森森也绝不是‘平易近人’可以形容的。就像每一个修仙界天资聪慧的孩子一样,傲慢、□□、无同理心才是他们这些人的标签,至于说对外的表象,那可以是伪装。
姬无涯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认识祝八百、周家姐妹已经几年了,和周家姐妹更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对方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判断出错!
人总是会想要自己没有的东西,这是根植于内心的本能!所以看到甘甜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喜欢,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全部。
话说回来了,她到底是如何长成这样的?修仙者,长于凡间的少了些仙气,终归和他们不是一类人。而长于修仙界的孩子,也很难有这样纯然无害、柔软、鲜妍明媚之类的特质。
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了,毕竟甘甜不可能重新再长大一次,而姬无涯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再找到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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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初入仙府的小弟子往往被认为负担很轻,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看起来就五门课,可这都是打基础的课!要么如文法一样琐碎死人,要么如数术一样能够让人头晕眼花。
或许进入仙府几年之后再看初入时的难度觉得一般,特别是数术一门,真是特别简单!怎么当初就被难住了?就像是猪油糊了心一样,怎么也搞不明白?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了。
对于现在正在学习数术的弟子来说,这就是‘大魔王’!
“今日说‘方程’,先将《算经》翻到新一章。”仙师祖徽之的声音依旧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活像众弟子欠了他几百万不还,他就是来要债的一样!
“放心吧,方程一道可难可易,你们学的都是最容易的!”似乎是看到了一些弟子的灰暗神色,祖徽之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地‘安慰’了一句,与其说是安慰,还不如说是嘲讽。之前就深感前途不妙的弟子,这下更加沮丧了。
大家都是本着对未来负责的心来仙府学习的,哪怕是‘咸鱼’,相对来说也是努力的!在仙府这样的环境中,真正不努力的学生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应对数术这样的功课,在上课之前进行一定的预习,这简直就是应有之义。
大家都是预习过的人了,说‘方程’容易就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当然,对仙师来说肯定是容易的,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只是真的这样说起来,有‘何不食肉糜’的嫌疑呢!
不过要甘甜来说,他们要学的方程确实容易…她好早就翻过一遍《算经十二章》了,所以很清楚他们现在学的方程就是一元一次方程,即所谓的线性方程。
但她也能体谅同窗们的呜呼哀哉,实在是现有的数学体系之下,她认为简单的东西也被复杂化了。这当然不是故意的,只是数学尚不成熟的一个方面而已。
祖徽之不功不过地以‘鸡兔同笼’开始方程这一内容的讲解。
鸡兔同笼的经典程度不用多提,题干永远是‘今有鸡兔同笼,头xx只,腿xx只,求鸡有多少,兔有多少’。这类问题对于甘甜来说几乎可以条件反射答出,甚至都不用运算!
因为心算经验太多了,凭感觉就能回答。
如果硬要列出算式,说明解题思路的话,也不过就是设鸡有x只,然后兔有头数减x,再然后利用鸡兔的腿数总和列方程,算起来轻松容易。
但这是甘甜的算法,不是现在的算法!
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学生来说,设未知数列方程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哪有什么‘再正常不过’?这些都是一代代数学学者们反复钻研、积累经验,然后总结出来的!
而一开始,思路总是会显得比较复杂。
在一元一次方程的问题上,古代中外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