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忽地想起阿克勒王在帐外等候,带自己北上的那一夜,想必也是觉得项述与车罗风的争论无休无止,不愿再因自己,将整个敕勒川拖入险境,更不想大单于为阿克勒族而弃整个敕勒川于不顾,方擅自提前离开,前来协助陈星。
“车罗风不是这样的人,有些话,他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冷静下来以后终究是识得大局的,是周甄、尸亥……”项述喃喃道,“是尸亥给他吃下的药,才令他性情大变。”
“别想了。”陈星听得有点难受,说道。
项述说:“你还能救他一次吗?”
陈星答道:“不大好说,如果天地灵气还在,我或许可以尝试着驱散魔神血的作用……”
项述:“谢罪是注定的,我只想让他找回尊严再死。”
“谢什么罪?”一个嘶哑的声音说,“述律空,该谢罪的人是你。”
陈星蓦然抬头,项述却似乎早就知道车罗风来了,随手拍拍陈星让他起身,拄着剑站起,说:“也罢,终该有个说法。”
车罗风已被撞得面目全非,从山崖上摔下来时,脑袋被撞得凹了一块,浑身的铠甲与衣服被挂得破破烂烂,一手已骨折,垂在身边。
车罗风睁大双眼,看着项述:“我的安答,背弃誓言,是什么下场,你总该记得。”
“不要离开这棵树一丈外。”项述提起剑,缓慢走到陈星身前,他上身赤裸,现出不久前在长安城中,为陈星挡箭留下的创伤,下身依旧着铁铠,剑横于身,就这么拦住了车罗风去路。
四面八方响起了轻微响声,一股强大的怨气在古墓葬场内悄然弥漫。
司马越在树林间现出身形,手持鹿角杖,站在高地,俯瞰墓场中的三人。
陈星抬头瞥向司马越,注意到他的鹿角杖上正引领着四周的怨气,一时风起云涌,整个塞外的所有怨气,都朝着这墓场中涌来,犹如流水般填满了峡谷!
“司马越!”陈星沉声道,“让你的主人出来说话!”
“驱魔师,”司马越在高处冷冷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我给你一个机会,放弃所有的抵抗,跟我走,你自然会有朝他询问一切的机会。”
那一刻陈星却生出一个念头,若佯装落败被抓,会有什么后果?这两名被称作“魃王”的复生活尸,明显得到了上头的吩咐,目的是活捉他。
但陈星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尸亥要见他才留他性命,对项述却未必,这么做需要冒太大的险了,实在不值得。
“我没有与他谈判的任何兴趣。”陈星提着铁链,朝向高处,面对敌人,他向来不留任何情面,更没有丝毫畏惧,“回去告诉他,我的任务是消灭他,送他去轮回,去往生者该去的地方。”
司马越蓦然爆发出一阵嘶哑的疯狂笑声:“就凭你?我倒是要看看,如今万法归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驱魔师能做什么!”
话音落,司马越将手中法杖朝着地面重重一顿,滔天的怨气顿时疯狂爆发出来!古墓场上阴风怒号,如同置身地狱之中!
陈星见之顿时暗道不妙,如阴阳鉴、狰鼓一般,这件法宝也是被怨气炼化过的!如今法宝上的、外加敕勒川中初逢大战与杀戮产生的怨气,已在这地脉朝阴之处开始卷动,此情此景,凶险之处,竟是较之长安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初始他掉以轻心,只以为敕勒川一带天地辽阔,住民不多,多年来又久无大规模战事,哪怕有怨气盘旋,亦会极快消散,却没想到此地与长安城中相比,缺失的也是最重要的因素是:人。
生灵一旦少了,阳气便会减弱,中和死亡时诞生的怨气的速度就会变慢,司马越不知从何处带来了这件蕴含着强大怨气的法宝,此刻强行催动并释放,峡谷上空顷刻间阴云滚滚,更隐约现出血红色的闪电。
山岭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了众多阴影,包围了墓场中的那棵参天大树。
“述律空……”车罗风在黑云之中嘶吼道,“我把我的一切几乎都给了你,这些年中,我从未亏欠过你半分……”
车罗风在那浓重的怨气中缓慢地走了出来,陈星环顾墓场,蓦然发现涌现了无数被怨气所腐蚀的动物——鹿、狼、野狗、狐、鹫……众多已死的动物露出森森白骨,浑浊的双目望向他们,朝墓场中缓慢走来。
“我的安答已死了,”项述手持重剑,认真道,“站在我面前的这只怪物,什么也不是。”
陈星强自镇定下来,只见车罗风撞得支离破碎的扭曲身躯,竟在那怨气迷雾之中缓慢地得到修补。再抬头看那漫天怨气,催动心灯时,项述手中重剑光华竟是在怨气的干扰之下,变得暗淡下来。
怨气太重了,正在不断地蚕食着心灯的力量。
“述律空,”车罗风颤声道,“你这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已经看透你了,死罢!偿还你在我这里所得到的一切!”
陈星果断喊道:“项述!别离我太远!心灯的法力被削弱了!”
紧接着,陈星朝战场中跑去,项述退后,而车罗风挟持着一股无法比拟的怨气,较之当初对战冯千镒时有着更多的不甘,亮出左手,手中现出一把骨鞭,朝着项述扑了上来!
第45章裂空┃他得走了,不能再在敕勒川耗时间
四周的腐化动物发出嘶鸣,汇聚为刺耳的洪流,转瞬间朝着两人扑上,海啸一般的怨气挟着漫天漫地的动物骸骨,顿时如压顶泰山吞没了项述与陈星。
“陈星!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