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粮，是盘旋在整个太原城上空的阴影，在这个阴影的笼罩之下，整个太原城几乎都看不见一张笑脸，或许只有小四儿是例外。
小四儿会笑，是因为他终于给李洛阳做好了早饭，很简单的馍馍，还有一个鸡蛋。
鸡蛋是从家里面带出来的，最后一颗了。小四儿只记得一件事情，李洛阳在李家村就一直在强调，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多吃鸡子。鸡子就是鸡蛋，不过小四儿还是习惯叫鸡子而不是鸡蛋，因为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鸡蛋不是用来吃的，要么拿去跟货郎换家里面的生活用品，要么就是给母鸡抱窝。
母鸡自然抱窝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孩子们往往会在这个漫长过程当中获得各种乐趣，不懂事的孩子会去撵抱窝的母鸡，然后被回家的大人狠狠揍一顿，年长一些则会惊讶于生命的神奇，一颗圆圆的，硬硬的蛋，竟然在二十多天之后会变成一颗茸茸的毛球，那么可爱，那么伶俐。
鸡子，就是鸡的孩子，而孩子就代表着希望，所以一般情况下乡下人是不吃鸡子的，吃鸡子就像是吃掉了希望。
但是李洛阳不一样，从小就不一样，他不但吃鸡子，而且还经常吃的咬牙切齿。
“.你不知道，若是一个人天天吃好几颗鸡蛋，吃上一段时间之后啊，打嗝都会有鸡粪味儿，特别难受.”
小四儿对于李洛阳大多数话都坚信不疑，但是唯独怀疑这句话。这话的疑点有好些个，譬如说真有人可以天天吃好几个鸡子的？而且还能吃上一段时间？几个鸡子就能吃到让人打嗝了？这不可能啊，才几个鸡子而已，小四儿觉得若是不要钱随便吃的话，他至少可以吃十个不打嗝。
“师傅啊，今天我们.”
“等。”
李洛阳抹了抹嘴巴，对，身为一个资本家，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优雅的仪态，既然灵魂都已经如此肮脏了，那何不让自己更虚伪一些？好吧，其实这跟灵魂没有丝毫关系，李洛阳纯属就是习惯使然，饭前便后要洗手这句话他听了几十年，也做了几十年。
“哼！无耻！”
“闭嘴！”小四儿恶狠狠的眼神朝着墙角瞪过去，说话的是冯莫，这小娘子天亮就被人给带到李洛阳身边来了，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莫娇安排的，说关在其他地方她不放心。其实在城破之前莫娇的命令肯定还是好使的，不会有人去打冯莫的歪主意，只不过既然她是个囚犯，那么不管她外貌如何，总之是不会有人将宝贵的粮食浪费在她身上。
所以简单的说就是冯莫现在很饿，两眼冒金星的饿，而李洛阳刚刚的“优雅”深深的刺激到她了，她想发泄。
一个女人想要发泄的时候是不会讲道理的，所以女人才是“不可理喻的生物”，明明她是阶下囚，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被李洛阳所重视的阶下囚，可她竟然还想维持她的骄傲。
在李洛阳看来是可笑的骄傲。
“郭世广你认识么？”
李洛阳没有打算跟冯莫兜圈子，莫娇不在，这里的事情他必须要撑起来，或者是说他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保证情况不至于忽然之间变得太过于恶劣。
“飞豹大将军？”
冯莫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对，李洛阳觉得应该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形容，那种贼亮贼亮的样子，活脱脱就是黄鼠狼看到鸡时候的样子。
“他在哪里，他，他是来救我的么？”
“你没救了！”李洛阳失望的摇摇头，刚刚冯莫的反应他尽收眼底，然后他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方腊让冯莫当劳什子的十二圣女简直就是瞎了眼，这女人除了皮囊有点看头之外，里面根本就是一包草嘛。
“你这家伙不知好歹！飞豹大将军都来了，你还在洋洋得意不知死期将至！你还是赶紧放了我吧，我也要吃鸡蛋，要是你愿意给我吃，回头我可以向大将军求求情，让你死的爽快些！”
“小四儿啊。”李洛阳抬手捂住额头，颤声道：“要不你帮为师一个忙吧。”
“师傅啊，有事你说话，帮忙什么的太见外了。”
“哦，那你先把这个女人杀了吧，看着他为师头疼！”
李洛阳是真有些头疼，他原本想着是不是能够从冯莫口中再掏出点什么来，可现在他彻底绝望了，这特么什么圣女，简直就是一傻女啊。
“你是不知道飞豹大将军的厉害！”那冯莫像是还要细说，李洛阳却连忙摆手打断，“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昨晚已经跟他见过面了，他还送了我礼物。”
“送了礼物？不可能啊，飞豹大将军怎么可能跟你是朋友！”冯莫瞪大眼睛，贼大贼大倒是有些水灵灵的，如果不是里面那茫然之色，倒也算是好看。
“我没说他跟我是朋友，嗯，他送了我四颗人头呢。”
“人头？”
冯莫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虽说她是摩尼教的圣女，但毕竟不是那种小说传记当中什么出生在魔教，自幼被左右护法养大之类的人物，在加入摩尼教之前其实也就是个普通地主家庭的闺女，见过什么世面知道什么人情世故？连鸡都没有杀过一只的她，乍一听送礼物还有送人头的，还能表现正常就怪了。
“很不错的人头啊，他不远千里带来四个亲随，主要是怕天气炎热人头在路上坏了，所以就等到了地头跟我见面之后才砍下来，新鲜着呢。”
“你，你不要吓我，不要啊！”冯莫终于是忍不住发出尖叫，而小四儿则是一脸的茫然，他实在是想不通，师傅为什么要吓冯莫呢？难不成吓一吓就能吓出点线索来？
看到冯莫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李洛阳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小四儿道：“去，把她绑起来拴在衙门外的石狮子上，写个牌子竖在旁边。”
“写什么呢？师傅。”
小四儿问道。
“就写‘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是。”小四儿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于冯莫来说是否公平，他只是在走出房间的时候，很惋惜的看了眼已经有些呆滞的冯莫，或许是觉得可惜了这副皮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