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不解,就像她不解话本中苏晴月的那些裙下之臣和苏晴月之间的关系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男人一个个的都把苏晴月当做棋子,和她接近都是为了满足他们各种各样的欲·望。而在他们爱上苏晴月之后,他们又被苏晴月玩弄于股掌之中,被苏晴月指挥着指哪打哪儿,而苏晴月就这么拿捏着一群天之骄子,搅动天下风云。
这在秦拂看来完全是一种病态的关系。
互为棋子,互为工具,那其中的爱意又有几分?
她不在意自己和苏晴月不和的传言,毕竟她们两个最终都是要不和的。
但她不能忍受污蔑。
她想了想,直接上了持剑峰。
她离开持剑峰不过几天,但却觉得自己仿佛过了很久一样。
她很快来到持剑峰外,但还没进去,就看见夏知秋正站在主峰下和一个青衣男子对峙着。
他正对着秦拂,看到秦拂的那一刹那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光彩,但视线一转向那青衣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至极。
秦拂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个男子脸色才这么不好看的,于是靠过去听了听。
刚靠近,她就听见那个男子慷慨陈词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既得秦仙子一救,从今以后我这个人就是秦仙子的!周某携半数身价愿入赘天衍宗,还请道兄请秦仙子见我!请秦仙子垂怜!”
秦拂吓傻在原地!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夏知秋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第10章
秦拂觉得事情不妙,想悄悄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她靠的太近,那慷慨陈词的青衣男子已然察觉到,猛然回头,正和秦拂打了个照面。
那青衣男子白皙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结结巴巴的叫:“秦、秦仙子……”
和刚刚慷慨陈词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拂保持住面上的微笑点了点头,悄悄去看夏知秋。
谁知道刚刚还拦着那青衣男子不让他上前的夏知秋这时候只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嘴角还挂着嘲弄的笑,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但他却也不走,就这么在这里站着,一副要看她热闹的样子。
秦拂只能假装自己没听见他刚刚那番慷慨陈词。
谁知道青衣男子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冲秦拂行了个大礼,涨红了脸,大声说:“秦仙子!我是青城派掌门之子周子明,三月前蒙秦仙子搭救性命,一腔感激之情不胜言表,还请、还请……”
他越说脸越红,说到最后几乎手指头都是红的,最后那句话十分羞涩,半晌都吐不出来,和刚刚面对夏知秋的样子判若两人。
秦拂怕他再说出什么“请秦仙子怜惜”之类的话,咳了一声,说:“原来是周道兄,秦拂有礼。”
周子明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然后又抬眼,小声问:“不知、不知秦仙子是否还记得我?”
秦拂:“……”
“记得。”她这么说。
其实是不记得的,她只知道自己是救了一个乱入她和妖修战场的修士,但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闭关出来之后被持墨告知有一个姓周的修士在持剑峰找了她三个月,这才知道那人姓周。
如今看来,她救的人就是眼前的周子明。
她一说记得,周子明仿佛松了口气,低声说:“三月前我与秦仙子一同被救回天衍宗,家父赶来想答谢秦仙子,谁知秦仙子已然闭关,家父事忙匆匆离开,我求了掌门暂住天衍宗,就是想亲口感谢秦仙子。”
他说着脸又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方才、方才秦仙子来时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出自我本意,但绝没有唐突秦仙子的意思,是因为方才那位道友一直不让我见秦仙子,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秦拂听了下意识的看了夏知秋一眼。
夏知秋面无表情。
周子明还在剖白心迹,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秦仙子如果愿意的话,子明愿携青城派半数资产入赘持剑峰!”
少年当着她的面热烈的剖白心迹,秦拂却始终很平静。
她几近温和的说:“我一心剑道,无心情爱,有愧周道友的厚爱了。”
她这一句话,甚至比刚刚她对他说的那些客气话还要温和真诚很多,但周子明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来。
然而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情真意切的说:“秦仙子不愿,自然不敢强逼秦仙子,只是秦仙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在下始终铭记,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秦仙子开口,在下绝不推辞!”
秦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周子明又挠着脑袋笑道:“而且,秦仙子若有朝一日有心情爱了,请务必先考虑在下!”
说完,他自己快快乐乐的冲秦拂行了个礼离开了。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失笑出声。
这个周子明,她略有耳闻。
青城派实力不强,但极其有钱,手下有几条大灵石矿,他们掌门深知以自己的实力绝对护不住这矿脉,百年前干脆带着整个宗门全员投靠天衍宗,以宗门每年矿脉收入的四成换取天衍宗的庇护,所以身为掌门独子,他说携半数家资入赘天衍宗,那差不多就等于带着青城派三分之一的矿脉入赘。
传闻中青城派掌门独子为人天真任性,如今看来果真如此,也不知道他这个决定他那个掌门父亲知不知道。
而且这个周子明,在那个话本里也出现过。
他不说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秦拂还不记得,但他一提自己的名字,秦拂一下子想起来了。
话本里以苏晴月为主角,主角之外有像秦拂这样的“恶毒女配”,就自然也有不知好歹的配角炮灰。
周子明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那个话本里拿的是纨绔子弟的剧本,还是为数不多的秦拂死忠爱慕者,几次三番拿钱羞辱苏晴月,最后被苏晴月的爱慕者们联合起来下套设计,给他定了一个窃取天衍宗机密的大罪,青城派掌门舍弃全部身家才把儿子捞出来,但捞出来的时候人也差不多废了。
而青城派的那几条矿脉在进献天衍宗的时候还被人动了手脚,其中一条小灵脉成了苏晴月名下私产,苏晴月前期和人拼资源拼灵宝,资金大部分来自那条灵脉。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给苏晴月送钱的炮灰。
秦拂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可能是她看得太久了,旁边的夏知秋突然冷声道:“现在人还没走远,师姐要是后悔了,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秦拂这才转过头看他。
他面色冰冷,透着对秦拂的冷嘲,但秦拂和他好歹相交几十年,几乎轻而易举的就看清了他冰冷脸色下压抑不住的愤怒。
秦拂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
她看了他半晌,突然问:“夏知秋,我除了五年前那件事之外,还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吗?”
夏知秋似乎是楞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笑,说:“师姐怎么会得罪我,哪怕是在五年前,也是我自己痴心妄想了,最起码师姐拒绝我时言语要比拒绝刚刚那人还温和许多,我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满的。”
秦拂:“师弟当真这么想?”
夏知秋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当真。”
秦拂就知道,今天从夏知秋嘴里问不出来什么了。
于是她看了他片刻,最后点头,说:“行。”
夏知秋楞了一下。
秦拂平静的说:“我自认问心无愧,平生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既然师弟也也这么认为,那么从今以后,师弟若是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夏知秋一脸怔愣。
秦拂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转头下了山。
刚走到山脚下,秦郅直接御剑追了上来,一边喊着师姐一边从身后拉住她的衣袖,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又和师兄吵架了吗?”
从前她和夏知秋之间的矛盾她总是瞒着秦郅,偶尔被秦郅看见了她也总是否认说没有,因为那时候她觉得秦郅毕竟比他们小这么多,他夹在关系不合的师兄师姐之间难免难做。
而现在,秦拂看着秦郅的眼睛,直接说:“是。”
秦郅一愣。
秦拂直接说:“我和你师兄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调和,以后可能再难和好。”
秦郅一脸的茫然无措。
秦拂就耐心的等着他。
片刻之后,秦郅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师姐,犹豫着问:“是、是因为小师妹的事情你们才闹的这么僵的吗?师姐,其实……”
秦拂直接打断了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阿郅,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因为小师妹的事情。”
秦郅不敢说,去看秦拂的脸色。
秦拂一脸平静。
秦郅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嗫嚅道:“因为、因为大家都在说师姐和小师妹不合,大殿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他顿了顿,又说:“这些天再外面师兄对小师妹颇有维护,我就觉得,是不是因为这个师姐才和师兄闹矛盾……”
秦拂静静地看着他,问:“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因为大殿上的事情和小师妹不合,现在又和你师兄闹崩?”
秦郅看起来是很想证明自己相信师姐的,但他想了想,还是说:“这几天小师妹一直在哭,想道歉又找不到师姐,说师姐在躲她,师兄确实是一直在安慰小师妹,师姐,我觉得……”
秦拂没听他说,直接打断了他,问:“你也觉得我故意躲着小师妹?”
秦郅这时候终于察觉不对劲了,看着秦拂平静的表情,慌乱的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郅。”秦拂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你听到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觉得我和小师妹不合,但当初师尊回来时直接说垢厌草用给了苏晴月,我说过什么吗?难道我现在就会因为大殿上蒋师叔的几句挑拨就怨恨于她?”
“我从拜师礼之后就去了药峰,我中间可曾和她说过话?”
“我上了药峰之后就开始治疗,药峰的门都没踏出去过,如何躲着她?”
“秦郅。”她平静的看着他,问:“你愿意听苏晴月的哭诉,就懒得上药峰问我一句吗?”
秦郅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看着秦拂平静的脸色,终于明白自己忽视了什么。
他只知道当时小师妹哭的可怜,身为师兄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再加上当时师兄还在一旁安慰,他下意识的就觉得那些传言是真的。
他想过相信师姐、想过上药峰问问师姐吗?他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