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昭自以为将年仅两岁的儿子足利义寻送给织田家做人质, 这件事就可以揭过了——在将军之位只在足利家内成员移动的前提下,这一行为无异于将自己的的退路都送到了织田信长手中。
如果他死,织田家就可以拥立他的儿子成为下一代征夷大将军。在足利义昭有下一个儿子之前,这都是他递给织田家最大的弱点,说是将性命赋予其上也不为过。
但足利义昭自认满怀诚意的条件, 却很快遭到了织田家的拒绝。这除了让他气到捶桌以外, 更深的蔓延上来的, 是自武田信玄上洛后就再未拾起过的,对织田信长的恐惧。
即使再度请求天皇调解, 织田信长也因为他还握有兵力而不愿再保持表面上的和睦……除了“征夷大将军”这个职位以外, 他没有半点能说动织田信长的筹码!
尤其是织田家的说客是细川藤孝——这让他怎么能保持冷静,去应付细川藤孝伶俐的口舌?!
他已经对织田家没有用处了。甚至说,“征夷大将军”对织田家来说, 已经毫无用处了!
足利义昭即使再不甘,这再明显不过得一点也让他无法忽视, 也无力躲避。
——最终, 足利义昭被追放出京都。
……然后因为是起兵后被三郎大败,织田家明面上又以“未解除兵力”为由拒绝足利义昭认输, 所以在终于达成一致、被逼离开京都时足利义昭没有带上多少士兵。但在去往他预定的若江城途中,又十分背运地遭遇了一揆的袭击,为了逃跑不得不放弃众多的……
“——所以说, 还是还回去吧?”
三郎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各色刀剑甚至是枪, 十分认真地说道。
“毕竟都已经知道是将军掉的了。”
是的, 足利义昭因为带着的士兵人数稀少, 他本人又不擅长武技,因此在遭遇一揆的时候,面对那众多的人数全无还手之力,只能丢下不便携带的名贵刀剑就跑,仅有的一点士兵原本也被分到了数把刀剑,但为了让足利义昭尽快逃离,他们自然是要留下殿后,最后尽数战死,那些刀剑自然也就留在了战场上。
而三郎原本也没想过要置人于死地,在听到足利义昭运气不济而发生的惨案的时候,还是有派人去帮忙的。可惜这个时代传递消息实在太慢,等在附近的织田家士兵赶到的时候,一揆众已经散开,足利义昭等人也已经仓皇逃走不知去向,只能就地收拢还残存于现场的刀剑,送到了三郎的面前。
“但是现在送回去,也只会被将军认为是对他的羞辱。”
“会吗?”
“一定会的。”明智光秀垂着头陈述道,摆在院子里的刀剑因为要观察具体情况,都已出鞘,在阳光照射下照出一片晃眼的光芒,让他颇有些睁不开眼,“而且因为当时情况混乱,必定有不少刀剑遭受损坏,贸然送出只会让将军更加不满——不过,现在就算不满,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倒也是,将军一直不太喜欢我的样子。是相性不和?”因为刀剑反射的光实在太过耀眼,最后三郎也只能小步跨到比较远的地方,眯着眼睛继续打量那些刀剑,“那这些应该怎么处理啊——这么一大堆。”
“捡到的东西,你以为呢?”
“……对哦,发财了。”
意识到这一点,眼角余光又瞥见了立在一边的骨喰藤四郎(压切长谷部今日编为三郎护卫之一)三郎摸着下巴,难得迅速地想起了刚得到骨喰藤四郎(付丧神)时,松永久秀向他炫耀将骨喰藤四郎(刀剑)卖给大友家并且成交价格是三千金的事。
几乎是不作犹豫,三郎朝着边上的士兵斩钉截铁道:“大家,一起来找出还完好的刀剑,把他们统统卖掉!”
他说话实在太过坚定,以至于明智光秀都因此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三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在这里的,都是将军家的宝物啊?”
哪怕可能因为之前纷乱的战况有所损伤,但只要不是不可修复,这些名刀都可以算是有市无价。
这不仅仅是工艺的臻美或是刃纹的的奇妙,某方面来说这些已经是权力与底蕴的象征。织田家这些时间之所以危机频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织田家确实已经成长到具有威胁力的地步,另一部分原因则是织田家原本是斯波家的家臣,在庶支的织田信长夺取了家督之位后,织田家根基薄弱的弱点几乎是无人不知的。
刀剑并不能真正弥补织田家这方面的弱势。但是哪怕只是稍加描补,之后可预见的阻碍就能少去很多。其余的大名或许还是不会放下对织田家的警戒心,但是豪族却足够在这些刀剑背后代表的关系网和权势之下变得顺服。
尤其是这些是从将军家传出来。一揆众大部分是农民,足利义昭一并抛弃的珠宝钱财已经被他们拾走,但刀剑却非武士不能持有,这让还算及时赶去的织田家还算保全了大部分。三郎既然意欲夺取天下,也就代表这些东西更具有了值得收藏的价值。
“但是数量也太多了。而且接下来要一鼓作气解决掉朝仓和浅井才行——因为之前训练野武士的时候花了一部分前,恒兴和小久一直念叨我。把这些卖掉就差不多了。”三郎不加犹豫道,“刀要自己选才能合心意!”
这个理由实在是十分合理,唯一值得吐槽的点恐怕只有“自己选”三个字而已……原来迄今为止三郎送出去的所有刀,根本原因都在于不是他自己选的吗?!
“——那至少请留下那把枪。”只思考片刻,明智光秀就做出了决断——对于三郎这种偶尔超脱于战国时代的人的思维,他不能说完全跟上,但三郎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也不会蛮横地去反驳,至多也是在三郎想法的基础上提出一点符合当下世情的建议,“那把枪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皇陛下赐予将军大人的。如果遗失了还好,现在既然拿到手了,哪怕不归还,也最好不要让它流落在外。”
“枪……喔哦,那把枪的套子是毛绒绒的诶。”三郎当即提起一只手挡在额前,眯起眼看着院子里白晃晃的一片,总算从长度以及枪杆找出了明智光秀所说的枪,“好,就留下吧。”
——所幸,只要理由合理,三郎总会毫无疑义地接受这些建议。
这种被信任和被认同的感觉,让明智光秀颇觉心中温暖。只是他还没有温暖多久,就听见三郎兴致盎然的声音:“毕竟也够高——以后房梁上的灰扫起来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吧?”
明智光秀:“……”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就好。理由一类就不要深究了。
除却三郎留下的枪,其余的刀剑很快就被士兵们点清了。在被搬回来的刀剑之中,果然有不少因为使用不当和现场的混乱导致损毁,唯独有几振勉强可用——如果说完好无损的,只有一振短刀,和那把有着毛绒绒枪套的枪。
因为已经决定了卖掉,三郎也没有对留下来的几振刀剑再抱有什么兴趣,嘱咐骨喰藤四郎守着这里,方便等堀秀政去找商人来估量价钱,随后就十分潇洒地再度召集了家臣。
——而在三郎走后。
“这振短刀……总觉得,很熟悉。”
作为刀剑曾经遭受过火烧,因此在化身付丧神后,骨喰藤四郎的遗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对于许多事情只剩下零星的印象。面对只有七寸两分的短刀,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之间很难想起来。
这样宽幅窄但是厚度厚的短刀,不仅仅是很难见到的类型,光从锋利度和与寻常刀剑相比方向相反的栗形就能判断出这不会是一把籍籍无名的刀。甚至骨喰藤四郎总觉得这把刀的名字已经徘徊在了舌尖,随时可以脱口而出,但始终差了临门一脚。
他近乎本能地明白这把刀“很重要”,却无法真正的叫出名字来。
骨喰藤四郎忍不住用手掌贴合着刀的平地,金属微凉的感觉传达到了手掌上,就像是脉搏一样在他的掌心跳动,微凉的触觉也瞬间让他有种温热的错觉。
——十分熟悉的、非要说的话,大概是类似于“血脉相连”这样的感觉。
如果说有什么刀能和粟田口派的骨喰藤四郎血脉相连,还是曾出现在将军家的短刀的话……
“是厚啊!!”
这把刀是他的弟弟,厚藤四郎啊!!
……一不留神,审神者就要把厚藤四郎拿去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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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厚藤四郎和日本号。
我有日本号,所以三郎也有(不对)。我查资料说日本号是天皇赐给足利义昭,随后到了织田信长手中,再到秀吉手上,在秀吉持有阶段有了日本号这个名字。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转手的我还不清楚……嗯,我们就假装是这个时候把。
厚藤四郎是真的在室町幕府破灭(1573年)被商人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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