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在织田家一直是个既神秘又平常的人。
所谓平常, 当然是指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管是出身,还是智谋。之前明智光秀的身世虽然在传来传去的过程中变成了明智光纲的亲子,但是毕明智家也是有迹可循,明智光纲和弟弟明智光安都已经身死,能证明明智光秀并非明智家血脉的人几乎不存在了。出身能够得到印证, 也确实有与其官职匹配的智谋, 除了太受三郎看重以外, 行为低调的明智光秀并没有什么特别能惹人注意的地方。
而所谓神秘,是因为他从加入织田家之始就和其他家臣不太一样。他完全地跳过了正常情况下家臣招募的过程——介于三郎也是很不讲道理的在见面当天就录用了前田利家与佐佐成政, 这点还不算是太突出的问题——但有关明智光秀在被三郎介绍给其他家臣时, 到底是仍是足利义昭的家臣、仅仅作为串联起织田与足利义昭的中间人存在,还是已经投效了三郎成了织田的一员,这点在织田家一直众说纷纭。再加上他号称肺疾, 日日以面巾裹住脸,织田家的家臣几乎没有见过他全貌的人存在, 唯一一个有可能见过、并且也承认见过的细川藤孝也从未形容过明智光秀的相貌, 在他人问起的时候也只是寥寥几语敷衍过去,这也就更加让明智光秀显得举止神秘了。
虽说肺疾可能传染他人, 但像是明智光秀这样严防死守的人也太少见了——这甚至不像是顾虑自己的病情,而是掩饰自己的长相。尤其是竹中半兵卫同样是死于肺疾,从有明显的患病情形到这次病发而亡, 也只一年有余。反观身体不如他强健的明智光秀, 从1568年初至织田家的时候就宣称有肺疾, 但直到现在的1579年, 都还没有什么大碍。
这个“神秘”,还同时包括明智光秀的家眷——明智光秀也已经四十多岁,当然有妻有子,但是他鲜少让家眷与其他人见面,这点也让人奇怪。众人除了知道他的妻子在前几年时病逝、女儿玉子嫁给了细川忠兴外,对他的家庭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而且从细川忠兴偶尔透露的口风来看,明智光秀在家中面对孩子时也是戴着面巾的,玉子年幼时虽看过明智光秀的脸,但是时间隔得太长,记忆已经模糊,实在形容不出他具体的模样。
顺带一提,由于玉子也不可能见到三郎,因此这个模糊的记忆一时半会也是不可能被唤醒——众人也就不可能借此突然知道三郎与明智光秀的秘密了。
对明智光秀的家庭情况不了解,织田家的众人自然连他的母亲和伯母是否在世都不知道。流言传来传去,只在明智光秀送出的人质到底是“母亲”还是“伯母”上有所分歧,其余的地方基本一模一样,这种高度一致自然增添了其可信度。再加上明智光秀不管不理的冷处理态度,也可以被误以为是默认,因此,在明智光秀和三郎两个当事人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前提下,织田家的家臣完全相信了有这件事,并且脑补得越来越深,就差直接在脑中上演残暴主公与温柔家臣激烈争执的大戏了。就连明智光秀匆匆赶回安土、并被赠送了铇切长光一事,也被自然而然的曲解,当成是明智光秀忍无可忍、在完成攻城任务后立刻前去质问三郎,反而被三郎斥责,最后被三郎出于安抚的意图赠送了刀!
虽说铇切长光价值贵重,但是它的传说放在这件事上看就十分的……意味深长。三郎注意的只是六角义贤病好的事情,但是家臣们不一样!六角义贤病好之前,可是将鲭江定实作为替身活埋了啊!现在三郎将这振刀送给明智光秀,到底是在夸奖明智光秀的忠义,还是在残暴的宣布不管明智光秀想法如何,都没有质疑和拒绝他的权力,就如被活埋的那位鲭江美浓守定实?!
果然上位者的心意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就算是与他最为亲近的明智光秀,也难以得到什么关照吗?
亏三郎之前还一直表现得那么信任明智光秀!
就算是真的对波多野兄弟心怀恶感,不惜借助羽柴秀长的手将其除去,至爱将(明智光秀)的母亲(或者叔母)的性命于不顾,这也太过头了!
毛骨悚然!这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家臣们这种思路放在这个时代下实在是太没毛病,除了和事实一比就显得如魔似幻以外。
受这种想法的误导,又兼之对三郎的畏惧、对明智光秀惨状的兔死狐悲,家臣们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很主动的给了明智光秀不少照顾。眼下是战时,他们所谓的照顾也不是简单的向明智家送上慰问的礼品,而是不动声色的在明智光秀征战时给予帮助。如同粮草的运输、武器的分发等等,明智光秀见到的是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在这种强有力的后勤支持之下,他的出阵之路前所未有的顺遂。就算是在明智光秀攻下黑井城后,三郎非常高兴的给他颁下致谢的感状(怀着写感谢信的心情),并在感状中大力夸奖明智光秀,一时之间也扭转不了他在其他人眼中多疑的形象,甚至家臣们在那段时间对明智光秀的照顾还忍不住更周到了几分。
明智光秀:“……”
暂时还不知道家臣们到底在脑海中疯狂为三郎泼了多少污水,此刻的明智光秀虽然莫名其妙,但也毫不客气的接受了。
明智光秀这边仍在继续攻伐丹波、丹后。随着他一步步攻打下城池,去年背叛三郎的荒木村重也终于看清了形势——随着这两国被明智光秀有条不紊的纳入手中,他得到毛利救援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而且在最近,宇喜多一直在阻碍毛利向他输送粮食,恐怕已有向织田投诚的打算。为此,荒木村重在九月的时候选择弃城而逃,在他弃城而逃不过两天,羽柴秀吉就带着宇喜多直家求和书信前往安土,希望三郎能够赦免宇喜多直家——
然而羽柴秀吉他做的事当然不止转述这一件啦!!
他先前可是被三郎交付了去查德川家告密信的事情,这次也是同样要将结果带给三郎的!
羽柴秀吉这段时间并没有像明智光秀一样奋力作战,但他暗地里做的事情并不少。这个事情既包括收拢人心,将竹中重矩到来的本意偷换概念、不动声色的化为己用;也包括与德川家康暗中交涉、逼迫对方尽快给一个回复。
在有关德川家康的问题上,羽柴秀吉自认为还是很尽心尽力的。
这件事未曾落在明智光秀而是落在他的头上,应当是丹羽长秀曾经为他争取过,但同样也代表着他的这幅忠诚的模样终于入了三郎的眼。虽然三郎一直以来都对家臣们口吻亲密,但是羽柴秀吉一点也不觉得能走近这位前家督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是他难得能够得到的机会,他自然不会像面对竹中半兵卫的问题一样做出什么手脚。
毕竟这两件事的根本情况不同。
竹中半兵卫太过聪明,当时城中人手已经在渐渐替换,羽柴秀吉没有把握瞒过竹中半兵卫安国寺惠琼的存在,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在三郎面前成功的为自己开脱——在三郎面前,他时常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而且德川家康的事情也交到他手上,羽柴秀吉就更加不愿意错失这个难得一见的机会。暗杀竹中半兵卫的事其实是羽柴秀长先提出来,并且同样少不了自作主张的成分,但是竹中半兵卫原本就已经病重,羽柴军又被他拢在手里,羽柴秀吉能够保证这件事的真相不会传出来,才默许了羽柴秀长的这次冒险袭击——这其实也是利用了织田信长信任竹中半兵卫能应付一切、反而不会为此对羽柴秀吉多加关注的盲点。
至于波多野兄弟就完全是顺带的——羽柴秀吉想要尽快拔高自己,就必须打压什么。他没有明智光秀与竹中半兵卫在这方面的隐忍与克制,也同时想要让竹中半兵卫身死与波多野兄弟身死一事相互转移落在对方上面的视线,因此出手完全没有征兆,让明智光秀根本来不及应变。
但德川家康就不同了。德川家即使弱小,也是织田家正经的同盟,羽柴秀吉不确定明智光秀身边的那些“甲贺忍者”,是否也被三郎暗中放在了德川家康的身边。因此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从头至尾,他只是认真的完成了三郎交付给他的任务。
——以这个时代的人的思维。
“宇喜多直家想要求得您的宽恕,愿意今后归顺于您。”羽柴秀吉先是简单和三郎陈述了他这次前来明面上的理由(事实上也确实是重要的事),“您是怎么想的呢?”
“宇喜多……谁来着?”
羽柴秀吉当然不会被三郎这幅故作迷茫的嘴脸迷惑,但他还是堆着笑容,忙不迭地解释道:“那原本是毛利一方的大将。”
“毛利?那可以啊。接受了的话进攻也就会更容易吧。”三郎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这迅速的回答,更加让羽柴秀吉确定了三郎胸中早有算计,只等着他开个头。不管三郎是想要借他的口来收服宇喜多直家、进而敲打,还是将这副功劳全部归为羽柴秀吉,羽柴秀吉都不得不做出一副敬佩动容的模样。
他更加小心了一些,在从三郎散漫的脸上窥探对方内心活动无果后,才谨慎地继续开口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与您汇报——就是之前您托付给我的、有关德川殿下长子信康的事。”
“筑山夫人与德川信康,确实暗通甲斐武田,正欲逼迫德川殿下退位。我来之时,德川殿下已经为此事下定决心——”
“……嗯?”三郎先是茫然的眨了眨眼,而后看向羽柴秀吉,“我没有说要让他下定决心吧?秀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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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替换。
——已替换。
三郎:我没有说要让他下定决心吧?秀吉。
秀吉:∑!这是故意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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