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登大宝,他饶是储君,可本质上也是臣子。
君臣争权夺利,历来在不断的重演。
他之所以执念不忘贾赦,只不过因为,他把他当作司徒文,而不是太子。
他的金娃娃啊,认定了事情就永远不会改变,就像当初贾史氏一次次的偏心,可他依旧记得生养之恩,就像当初他被废最落魄的时候……
“太子哥哥,昭昭哥哥,你们在不在?”
司徒文思绪瞬间被拉回,一扫之前抑郁神色,嘴角不自然的就上勾,满面春风的模样让顾昭恨不得双手揉揉手臂上竖起的鸡皮疙瘩,旋即双眸一瞥守在门外的太监,众人立即知会,帮着把两手抱着药瓶的贾赦垮进门槛。但是顾昭一看见司徒文毫不掩饰的,快步上前,把人抱起,不由得眼皮一跳,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向聪慧得体进退有度……世间一切最美好的词汇都能叠加到身上的表弟,尊贵的太子殿下,好像……要被带坏了。
也许……宫里太孤单了吧?默默的安慰自己,他才不激动一向被家里宠着惦念的表弟,如今成了别人家的老妈子。
“太子哥哥,我,”贾赦双手举高白玉药瓶,“这是我祖父给我的!擦了就不疼了,也不红了,祖父给我擦过,屁屁凉凉的,可好用了!”
司徒文:“……”
“小哭包,被谁打了?”顾昭一瞥瓶子,上面若隐若现露出腾飞的金龙,瞬间眉头一挑,闪过了然神色,御赐的金疮药,难怪贾赦能带入宫中,上前几步,揪揪小辫子,好奇道。
“我才不哭!”贾赦嘟嘴,伸手护着小鞭子,“顾昭哥哥,你坏,哭……那是小时候的赦儿,不是现在的!现在我可听话了,认真描红,父亲也夸我!”
“哟,你还小时候!”
“那当然,祖母说了赦儿每一天都在长大。”贾赦偏头不理顾昭,对着司徒文道:“太子哥哥,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涂上去,然后呼呼,就不红了。”
司徒文垂眸看了一眼被御医上过药的青紫手背,嘴角一抿,伸手过去,看人细细上药,貌似很专业的样子,漫不经心的开口,“赦儿,你祖父母他们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
“什么?”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咳咳……”顾昭被自己口水呛的连连咳嗽几声,忍不住摇头晃脑,他刚才貌似耳鸣了。
司徒文不满的看了一眼捣乱的顾昭,他刚才应该回东宫,就他们两个上药,这样才对。
“没有啊。”贾赦转头看了一眼咳嗽不断的顾昭,很贴心的建议道:“顾昭哥哥,你受风寒了,要请太医,然后要喝好苦好苦的药,我今天芸嬷嬷奖励我三块枣泥糕,送给你吃!”
“那我呢?”看着十分大方的贾赦,司徒文把人脑袋偏回来,语调微酸,“我替赦儿挨打了,也要喝很苦很苦的药,可没枣泥糕吃。”
“嗯……”贾赦小弧度转头看了一眼顾昭,然后靠近司徒文,挥手示意人弯身,咬耳朵悄悄道:“太子哥哥,我不爱吃枣泥糕,我把最爱最爱的桂花糕整盘都藏着给你,一块都没有吃!”
“你不馋?”司徒文失笑。
“不……不馋。”贾赦苦着脸,踌躇一番,默默的说道:“我喜欢吃,可是太子哥哥比较重要,看美人哥哥笑,呃……能下饭。我不吃零嘴,晚膳多吃点,肚子一样圆滚滚的!”
“咳咳……得罪了,我憋不住了,出去笑一会。”顾昭揉揉肚子,脚步漂浮的朝外走去。要不是当事一方是太子殿下,他真想跟其余伴读们分享一下秀色可餐一词。
对人识相的离开,司徒文表示很满意,拍拍贾赦的肚子,低语了几句,最后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番几日之后,将有新夫子,还有三个陌生的哥哥与他们一同学习。
“夫子和哥哥们,凶不凶,会不会打人啊?”一想起凌空而下的戒尺,贾赦拉着脸,可怜兮兮的问道。
“不会,有我在,没人能欺负赦儿!”
“那……”贾赦眉宇一簇,“我是不是要报恩?”
“嗯?”
“祖父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他……他给我说过就是因为报恩,祖父才战场上被救命,隔壁的伯祖父也被人救过,就是因为他们之前是大大好人,帮助别人,别人也帮助他们!”
“对啊,所以赦儿要记住,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司徒文说得极其淡定,“哥哥帮你很多,你要对哥哥记住这句话。”
“好。”贾赦似懂非懂点点头,伸出小拇指,“咱们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司徒文眯着眼伸出小拇指,当两指相勾连,心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中琐事
对司徒文而言,如果说整日里习文练武,外加逗逗未来的小媳妇,他的金娃娃,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那也是不错的。但是身在其位,身在宫中,有时候,人不由己。
皇宫,他曾经飘荡了千年,一次次的重复轮回,所有的一切映在脑海中,仿若一个又一个荒诞的笑话。每一天都有人那么不正常的生老病死,每一刻都在上演悲欢离合。
每一个人,都是戏子。
穿着世上最尊贵的权利外衣,上演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恩怨情仇,就像淤泥中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一般,皇权的至高无上让人仰望,胆颤,敬畏,但是它根植于世上最昂装的淤泥之中,而且淤泥泛着浓臭的血腥味。
就如同现在---
司徒文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不断磕头求饶的东宫膳食主管太监苏海,一下连着一下,咚咚作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听起来颇为惹人心惊。
乖乖小心翼翼的打量这司徒文的神色,心里重重的叹一口气,直待苏海额头满是鲜血,血流不止,思忖着素日仁爱的太子殿下该气消,才上前一步,低声求道:“太子殿下,苏公公知错了,现在您如此施罚于他,若是日后皇上问起来,不好言说……而且,对太子殿下您的名誉不好。”太子殿下衣食住行所需的人都是皇帝一手包办调派的人手。虽然他们属于东宫,但是皇上才是他们的主子。而且,内务府里各种势力关系盘根错节,他也不愿意苏海因为一盘小小的桂花糕就死了,不说苏海司膳局能获得多少利益,就说其背后的靠山也好不开罪。
闻言,司徒文眼睫一抬,朝乖乖看了一眼,唇角一弯,冷笑道:“若孤王没有记错,乖公公你可是戴权的干侄子?”
“是。”乖乖不明所以,小声回到,说完之后,忽地心中一禀,莫名的涌出一股不安的心绪。
“戴内相掌大明宫内务,”司徒文抿口茶,眉头蹙起,淡淡道:“他可从未玩忽职守让手下人偷鸡摸狗,监守自盗!乖公公,你只学了皮毛啊--”拉长了语调,司徒文将视线重新移回苏海身上,冷哼道:“纵然孤不爱甜食零嘴,但是也没有落入奴才腰包的道理!”
跪地的苏海一颤,继续磕头不已,结结巴巴道:“奴才不敢,奴才真的怎么敢如此行事……奴才私心想着皇上出征,宫中上下节俭,奴才忖着殿下您向来不爱甜食,就想着省下来,这也可以挪出一笔银钱,当成殿下您的一片孝心爱心充当军饷……”说着说着,苏海忽地暗中一喜,这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太子殿下也拿他没什么办法了。先前太子殿下平日里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吃食,而且,现在皇上不在,后宫之中虽有太皇太后坐镇,但理事管辖公务之一的乃是凌妃。大皇子之母。且大皇子进宫了,太皇太后亲下的命令。他是宫里的老油条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捞一把,还等什么时候?
……
…………
司徒文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