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以在修为境界上更上一层楼,玄温心情不错,对自己所做之事知无不言:“有此念头,是你与柳释深交之后;开始实施,是应霜平入宗门之前。”
那可真是蓄谋已久。
“收应霜平为徒也是为此做的准备?”可叹孟亦先前还以为自己遭此劫难,是因为人心本就有所偏向,没想到不是心有所偏,而是这一切本就是被人所控制。
“自然,”玄温万分坦然,“灵芮没有派上任何用处。”
竟然连通过宗门选拔进入内门的灵芮,都在玄温的计划之内,这是孟亦没有想到的。
“目的呢。”
“目的?”玄温深沉双眸凝视孟亦,“涵儿,还不明白吗,我们将会一起渡劫飞升,离开修真界。”
说到这里,玄温做了一个手势。
外面守在主峰下的应霜平似乎有所感知,闪身进入了殿中,其身手之敏捷,全然不像外界所知,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应霜平进入鸿蒙殿内之中,便一直尊敬地低着头,未做出任何逾距的行为,安分至极,垂下的眼底是与当年初入鸿衍宗时如出一辙的沉郁神色。
其实即便他抬头,也看不到任何人,玄温身前竖起一道无形屏障,令那头的人看不清这边的景象,这边的人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对面之人的言行举止。
玄温背对应霜平而站,声音低沉威压:“决定好了。”
应霜平低头拱手:“嗯。”
“谁的。”
“宿歌。”
玄温闻此不再多言,拿出一块玉佩,那玉佩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周身闪烁翠绿光芒,骤然出现在应霜平身前。
应霜平接过玉佩。
玄温只道:“自行解决。”
应霜平将玉佩收起来,再度躬身拱手道:“是,谢过宗主。”
说完便朝外走去。
踏出殿门之前,应霜平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用余光朝殿内看去,却忽觉眼睛一阵剧痛。
应霜平立刻收回了那一丝余光,快步离开了鸿蒙殿。
离开主峰后,应霜平在山林间站定,神情莫测。
他确实需要元婴,只是并非只能用单风属性天灵根修者的元婴,而是只要是天灵根修者的,他都可以使用。
遥想当年,南陆第一修真世家的程家觊觎他应家的秘宝,随便用了个由头,便将他应家上下血洗。当时的应母拼尽全身灵力,将秘宝放在应霜平身上后,启动了家族内的一处传送阵,把他传送到了东陆。
“霜平,记住,哪怕将秘宝毁了,也不能让它落入那些贼人手中。”记忆的最后,应母如此说道。
应霜平当时已经十几岁,那一日家族中发生的种种事情自然记得极为清楚,族人流淌的鲜血,程家弟子的猖狂,都在他的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陪伴了孟亦数百年的柳释已经开始按耐不住;自私如宿歌,也开始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孟亦与众不同的情感。
于是,玄温开始着手布局。
只是他布下的局中,还差了一个关键的人。这个人需要为柳释种下移情之药,同时,还要在无形中误导宿歌,让他从心底不断否认自己对孟亦的感情。如此,才好为后面两人之绝情,做下铺垫。
玄温最后选定的人,便是应霜平。
只因为应霜平眼中仇恨太深。
玄温问他:“想报仇吗。”
想,做梦都想。
应霜平反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只要可以报仇雪恨,他没有什么条件是不能同意的。
“到时,你自会知晓。”
应霜平眼中恨意越发深沉:“我要亲手,血洗程家。”
“可以。”
“我的修为境界不足。”
玄温不以为意:“有瞬间提高境界的方法,期限是三日。三日后,你会死。”
应霜平满面冷然:“我接受。”
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死何足惜。
而后应霜平便被玄温带回了鸿衍宗,成了宗主的关门弟子。
宗门内皆传说这名关门弟子天赋浅薄,天资并不出众,只有中等偏上的资质,且身上还有顽疾。其实,应霜平的资质并无问题,单风灵根是真,中等资质却是假。他虽是没有孟亦那般令人骇然的领悟能力和修行天赋,却也拥有万中无一的上等天灵根,可与灵芮、宿歌他们齐平。
这出戏,从他入鸿衍宗开始,就开始演了。
初被带回鸿衍宗的应霜平浑身是刺,心中有无法抹平的棱角,阴沉寡言,不喜与任何人说话。应霜平以为自己会持续这副模样,直到和玄温的交易达成,灭了南陆程家满门,然后死在他应家的地界上,也算光宗耀祖,无愧先人。
孟亦的出现,却在无形中改变了什么。他只是以一个师兄的形象出现在应霜平的世界中,认真地指点他修炼,压制境界与他过招,时不时便赠予他适合的法器丹药。那是一种应霜平无法拒绝的温暖,确切来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开始贪恋起孟亦给予他的温度。
和煦明朗,直达心底最柔软的部位。
应霜平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这一生不会太长,不知何时便会戛然而止,因此他也从不奢求自己能拥有普通修者的人生。然而除了早年在家中的时光,他所有平淡却美好的回忆,都来自于孟亦。
总有些人,生来便耀目无比,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引得人控制不住去瞧。
更何况那个人还对你那么好。
那么好,好到令人沉溺,心中酸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