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其实我有些后悔——”
“……后悔何事?”
“后悔那一天在轮回台上怎么就手慢了一步,没有把你也推下去。”
“……”
锦觅下凡已有五六日。
她下凡的当日,大家都去为她送行。旭凤因为魔界异动,需要坐镇天将府,故此没有出现。
结果锦觅刚刚跳下轮回台,旭凤就冲了过来,在大家来不及阻拦的时候跟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穗禾公主一见心上人跳了,跟着往下跳;天后担心亲儿子,把燎原君也送了下去。轮回台上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郁烈实在没料到天界送人下凡历劫还有这种操作,等他回过神来,假作脚滑把润玉一块儿踹下去的最好时机已经稍纵即逝,让他回了璇玑宫之后好一阵的扼腕叹息。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把润玉一块儿踹——咳,推下去了,也确实不太妥当。旭凤是荼姚亲子,他私下轮回台,荼姚纵使心中气恨也无可奈何,多半会把这笔账记在锦觅头上;要是润玉也私下轮回,那不就变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吸引火力的靶子。荼姚正愁揪不着他的小辫子,这样一来还了得。
郁烈口中遗憾几声,想明白事不可为也就算了。润玉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也不作理会。
——对付这种总喜欢捉弄人的戏精,只要不理他,他就会无趣地走开了。
涂艳山和南红早已从冥界天机府解职,如今郁烈无意回冥界,她们便也随着留在天界。有郁烈帮忙遮掩身份,她们又不是喜欢惹事的性子,天界倒也无人发觉。南红日常处于“毫无存在感”的状态,涂艳山看上去年岁尚小,又聪慧活泼,很快和邝露的关系好了起来。
“我觉得邝露姐姐喜欢夜神殿下。”这一日郁烈耐不住涂艳山的央求,带她去看天界的星河,走到落星潭边,远远看到邝露在对润玉说什么。郁烈和涂艳山都不热衷探究别人隐私,看到这一幕就远远地避开了。到了星河,涂艳山才小声对郁烈说,“邝露姐姐比锦觅仙子更适合夜神殿下呀。”
郁烈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自己去玩吧。”
涂艳山也不在乎自己的想法没有得到重视,她本来就是顺嘴一提,现在满目星光璀璨的天河横在眼前,她转瞬就忘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愉快地跑走了。
郁烈忍住想叹气的欲望,心想:小露珠是不错,可惜,她的性格也偏向隐忍克制。而且她对润玉的情感,也不见得是爱,反而是敬慕居多。
话又说回来,世间比锦觅漂亮的自然有,像锦觅一般活泼的也不少。无奈天上地下弱水三千,有人就要磕死在那一瓢上,为之奈何。
“你在想什么?”润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来这儿了?”郁烈讶然回身。
“刚才看到你路过落星潭,便猜测你是往这边来了。”润玉走到他旁边站定,“看你一脸沉重,可是有什么烦恼的事?”
我烦恼的就是你啊。
郁烈无奈地看着润玉,这人依旧是一身素纱白衣,立在星河之侧,满河星辰都遮不住他的光辉。
“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1]”郁烈轻笑,“我是在想,你这棵芝兰玉树,将来会栽到谁家的院子里。”
——这已经接近于调戏了你知道吗殿下?!涂艳山本来想过来,一听这话又悄悄地挪远了。她偷偷瞟了瞟夜神,见对方只是略微怔愣,心中感叹这天界的大殿下真是好脾气。
但其实润玉并没有涂艳山所想的那样淡定自若:饶是他已经习惯了郁烈个性疏狂不拘礼法,乍听此语也不免失语片刻。
“好了好了,我的错,不该逗你,”郁烈看润玉接不上话,心下暗忖自己是不是习惯性地口没遮拦说过火了,连忙认错,“别生气。”
“我没生气。只是——”只是什么,润玉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本是和邝露说完话又被她送了一根红线之后心情有些复杂,见郁烈往星河那边去了就下意识地跟了过来。其实他并不知道见了郁烈要说些什么,但不得不说,刚刚与郁烈一来二去交谈几句,听到熟悉的调笑哭笑不得且不说,心中的烦闷倒是尽去了。
“艳山,回去了!”郁烈遥遥对涂艳山招呼一声,就和润玉并肩而行从星河回返。涂艳山不好打扰他们讲话,便在后面远远地坠着,保持着一个可以看到两人的影子但又不至于听到前面的人在说什么的距离。
“刚刚邝露送了我一根红线。”此时星夜寂寥,两个人在四下无人的道路上走着,润玉突然说。
郁烈没有说话,或许对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红线这种东西,总是意义特殊。但现在想想,其实她未必是想借此对我表白什么。她是一番好意,倒是我方才对她说的话太重了些。”
郁烈道:“别多想,你也没什么错。不管小露珠有没有那个想法,既然你无心于此,干脆利落总比拖泥带水要好。”
润玉略偏了偏头看他,眼睛里含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一路蔓延到眼角,氤氲成一片迷离的光色。
“镜城,是不是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觉得我没有错?”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柔软,郁烈的心突然一荡,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下。他被这种全然陌生的体验所迷惑,一时忘了回答。
好在润玉也只是和他开个玩笑,并没有想让他回答,而是继续道:“你说的也对。我既对她无意,便不会给她希望——我终究不想成为父帝那样的人。”
抛弃花神,迎娶荼姚,却又与他的母亲有了他。
“你今日心情不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说我心情不好?”
“往常,你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润玉停住了脚步。
郁烈回身看他。
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晕染着整个天穹。在这暗沉夜色的衬托下,那一身白衣就显得格外寂寥。
润玉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开口:
“……我去姻缘符还红线的时候,看到叔父房中摆着的观尘镜。旭凤与锦觅……在凡间相遇了。”
郁烈皱了皱眉。听润玉的语气,这两个人恐怕不是“相遇了”这么简单。
“他看见旭凤与锦觅在凡间渐生情愫……他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可是只假作不见。我素来知道在叔父心中我远远比不上旭凤,可亲眼见到如此,心中竟还会不平。”
这几句话说得极轻极轻,好似被风一吹就无形无迹地消散了,连带着那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委屈与失落,一起泯灭在无边的夜里。
润玉似乎自己都没料到会将这些话说出来。他说完之后安静了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抱歉。我今日确实说得有点多了。”
郁烈又觉得胸腔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一边想着回去一定好好查查这心口一下晃荡一下刺痛的到底是什么毛病,一边道:“你能说出来,是件好事。有些事情总是忍在心里,只会越来越难解。至于那老狐——你叔父——人皆有亲疏远近,你大可不必因此事伤感。在他眼里你比不上旭凤,但在我眼里,天下所有人都不及你。或者你再换个角度想想,若有一天我与那狐狸一同掉到水里,你会先救谁?”
润玉本来将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感觉也轻松了一些,冷不防被这个极富画面感的问题一问,终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无奈道:“歪理。”
郁烈为自己正名:“这世间轮回因果,一饮一啄不在天命,而在人心。他人对我情薄,我便回以情薄。我寄他人深情,终有一日有人还以深情。”
他们两个因着说话在路上略停了停,涂艳山却没意识到,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然后郁烈的最后一句话就突兀地飞进了她的耳朵。
涂艳山非常明智地停下了步子,假装在认真地观赏路边的假花,但其实却在皱着脸想:
——你们真的不觉得你们的对话有哪里不对吗?
[1]《世说新语·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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