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赴斗姆元君法会,未曾想还顺路看了这么一出好戏。”荼姚被带走后,郁烈开口道,“这天界果真热闹得很,我也算见识了。”话语里丝毫不曾掩饰嘲讽之意。
天界谁人不知天后杀了这位括苍君的义母,伤了对方的脸面,让他一路打上天界,毁了半座九霄云殿。故此在场的人也都理解他对天后十分不满。但理解贵理解,这种时候说出来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脸。太微不由心中暗自着恼荼姚处事不当,将脸丢到了冥界去。他这时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却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措辞。好在润玉看出场中气氛尴尬,开口道:“适才本是去请火神殿下,未曾想兄长也一同前来。此间诸事杂乱,难免扰了兄长的清净,不若兄长先移步璇玑宫?”
太微内心赞许地点点头:还是润玉处事得当,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煞神弄走——旭凤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人请你回来,你悄悄回来也就是了,还闹得众人皆知,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吗?一想到明日众仙之间可能出现的风言风语,饶是城府深沉如太微,也是感觉脑袋微微发痛。
“正是如此,”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既有了台阶,太微也就先借势下来,“润玉,你且陪括苍君去你的宫室稍坐。”
“是。”润玉拱手施礼,“那孩儿先告退,稍后再去探望旭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兜率宫后,郁烈问道。他今日去法会,听到一半便见旭凤像被鬼咬了一般低呼一声“锦觅”飞身窜了出去,他心下好奇,才以括苍君的身份跟了上来。但这件事的前后始末他并不知晓。
润玉便将事情缘由向他说了一遍。
郁烈抽了抽嘴角,毫无同情心地说:“是吗。那旭凤可真倒霉。”
可不么,老娘和岳丈一人一掌,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地。
润玉叹了口气,“旭凤也是进退两难。”
“我看他是优柔寡断。又想护着荼姚,又想护着锦觅,还想让仇深似海的两方和平相处——他以为他是玉虚天尊不成?”郁烈哼了一声,“照我看,水神报仇理所应当,他想以身相替,可问过那些被荼姚所杀的人愿不愿意?总不能只能她杀别人,不能别人杀她吧?”
润玉知道旭凤素来心思简单,直来直去。而他自己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无法再如年少时一般对待这个弟弟,却也不至于真正对对方生出什么恶意,于是缓声道:“他是真正一腔少年热忱,光明磊落。天后万般不好,但对他却是千好万好,他如何能弃其不顾?人言大义灭亲,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郁烈走在他旁边,借着层层衣袖的遮掩,伸手牵住了他的手,评价道:“可堪长于江湖仗剑豪侠,却不宜生在帝王之家。”
润玉老老实实地让他牵着,口中道:“修道之人寿元漫漫,子嗣不丰,自也不能作凡间帝王般要求。”
郁烈:“……”
他说不过润玉,干脆耍赖:“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润玉摇摇头,无奈道:“你啊。”
两人一路回了璇玑宫,润玉又想起一事,“对了,这些天不曾见旭凤与锦觅,怎么今日见他们二人似乎又生疏不少,可是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郁烈道:“你问我,我也不知。不过艳山素爱打听小道消息,找她来问问就是。”
涂艳山虽然是顶着“括苍君赠给夜神的侍女”的名头留下来的,但润玉又不会真的让她服侍。她呆在天界整日没什么事做,要么就在邝露后面跟进跟出当小尾巴,要么就和邝露南红一起修炼切磋术法,而她个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混迹于天界众仙之间收集八卦。当然,她喜欢听归喜欢听,却并不是一个喜好传播小道消息的人,那些奇闻轶事到了她这儿基本可以说是只进不出。
但郁烈来问就不一样了。涂艳山到了正殿,听了自家殿下的问题,捋了捋思绪道:“这也的确是奇事一件。火神和锦觅仙子之前关系很好,更是一度同进同出,传闻前些时日在栖梧宫上方还曾有火凤虚影伴着阵阵花香——”
是了。坐在上方的两人掐指一算,可不就是在梦珠中看到旭凤和锦觅……咳咳,的那天。
润玉表情有些尴尬。再怎么说这件事里的两个主角也是自己的弟弟和前未婚妻。
郁烈对听别人的灵修转播也没兴趣,直接说:“跳过这段,说要紧的。”
“哦。”涂艳山显然有些遗憾,“那就是又过了一阵子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不知怎么又冷了下来。或者说,火神还是一如既往,但锦觅仙子对火神的情分好似突然淡了,终日呆在洛湘府,不怎么来天界,也不再与火神黏到一处。据栖梧宫的人说,火神实在伤心得紧,也不知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情到浓时情转薄,另有浓情向娇娥。”涂艳山走了以后,郁烈歪在椅子上,“只闻堂前新人笑,不见旧人薄绮罗……”
润玉一个没防备被茶呛了一下。
“咳咳。锦觅仙子应该还不至于如你说的那般……”
郁烈嘻嘻一笑,“开个玩笑嘛。不过也难怪今日兜率宫中两个人古古怪怪,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缘由。但照他们之前那海誓山盟的劲头,就算是锦觅突然之间失了智,也不至于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想来这其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润玉捻了捻手指,思忖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说的陨丹?”
郁烈道:“记得,就是你说的可能存在于锦觅身体里的那个东西。”
“服陨丹者,断情绝爱。之前你说她身体里的那物裂了缝隙,会不会就是因此,她对旭凤情意渐浓?”
“照这么说的话,如今她又变得冷心寡情,总不会是那陨丹自己长好了吧?”
润玉点点头,“这一点的确奇怪。不过之前你能察觉出锦觅气息有异,未必别人就察觉不出来。这世上既有陨丹,说不得也就有修复陨丹的办法。”
郁烈想了想,这也是最为合理的解释。“不过谁会做这样的事?”
润玉道:“那就要看谁在这件事里得利最大了。”
郁烈说:“天后?”
润玉摇摇头,“天后若修复陨丹,就不会这么急迫地对锦觅下手。或许——”
郁烈顶着括苍君的壳子在璇玑宫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了。
当然,他只是装模作样地回了冥界,然后换上了傅清的马甲又优哉游哉地回了天界。他实力高强,又有生死簿这一先天灵物作为遮掩,并没有人发现他这一番动作。
郁烈熟门熟路地转回璇玑宫,刚要进门,就看见一个人影慢慢地往这边走过来。
“小露珠?”因隔得远,周围又仙气缭绕,郁烈没有用神识观察,只依稀看见是个女子的模样,随口出言唤道。
那人影抬起头来,眼睛亮了亮,“小傅仙官?”
此时已经入夜,郁烈颇有些意外对方为什么会在此时过来,“你刚刚受伤还未痊愈,怎么这个时候来璇玑宫?可是找润玉有事?他应该是去看望火神了,不如你稍坐等一等。”
锦觅摇摇头,“我……我不是来找小鱼仙倌的。”
再怎么懵懂不知事,她也知道自己已经与小鱼仙倌退婚,和凤凰在一起了。
“我就是心里闷,随便出来走走。”
她心里一直隐隐作痛,有个声音呼唤着她去栖梧宫,但等她到了栖梧宫门口,又莫名望而却步。她心里乱糟糟的,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凤凰说他们之前十分相爱,但是她现在心里却没有了那份悸动。她究竟爱不爱凤凰呢?如果爱,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淡漠?如果不爱,为什么看到他受伤的时候会那么难过?
郁烈悄无声息地探查了锦觅的体内,果然发现之前心口处那颗开裂的珠子如今又变得圆润无暇。这说明润玉的猜测很大概率上可能是正确的,只是自己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呢?
唔,还是等润玉回来让他决定好了。
郁烈愉快地将这件事甩锅给了润玉,语气轻松地对锦觅说:“夜里凉,别在外面站着了,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进来坐坐吧。”
锦觅点点头,两人走到庭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桌上是泡好的茶水,还很贴心地用法术保持了温温的热度,一看就是邝露的手笔。
郁烈给锦觅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举起杯子,茶还没入口,就听见锦觅犹犹豫豫地问:“我听说,小傅仙官是自凡间飞升而来,想必之前一定经历过很多事情吧?”
郁烈放下杯子,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算有些见识。”
“那……小傅仙官可有真心相爱之人?”
郁烈微微一笑,“自是有的。”
“……你可会一直爱她?”
郁烈想起润玉,便不自觉微微含笑,道:“终我一世,护他无忧。”
锦觅垂下了眼睛,闷闷地问:“如果,如果对方不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呢?”
郁烈这下明白眼前这人为什么像是霜打了的小白菜似的,原来还是因为和旭凤的那些事,心中不禁毫不真诚地同情了火神一秒。
至于锦觅的问题……郁烈心道润玉又没有嗑陨丹,自己也不似火神一般脾气暴躁智商成谜,这种问题他又怎么会知道。
“他断然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锦觅肉眼可见地萎了。
郁烈看她的样子,心中的同情稍微真诚了一点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一声轻咳,抬头看去,却是润玉一身白衣站在庭院门口,眼含笑意地看着这边。
郁烈马上抛弃了锦觅,起身迎上前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点儿也没听见。”
润玉道:“不早不晚,在锦觅仙子问你可有真心相爱之人的时候。”
那就是基本上全听见了。
不过郁烈完全不害羞,甚至还有余暇调侃:“夜神大殿今夜可不君子,偷听我和小锦觅的悄悄话。”
润玉轻松反驳,“君子不欺暗室,你们有什么话是要避着人说的?”
郁烈:“……”
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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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烈:虽然怼不赢心上人,但我会耍赖,哎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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