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两人匆匆回了家,路上的时候,郑晚儿便把事情简略的给郑杨说了一遍。
郑杨眉头紧皱,待一进屋,看见坐在那边的文娟,只觉得她仿佛是又瘦了些,眼里划过一丝心疼。
这会儿文娟亦是看见了进来的二人,连忙站起身,正要说话,然而被郑杨给抢先了一步。
他看着文娟,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不过最终,只汇成一句话。
“别怕,有我呢。”
文娟只觉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鼻头一酸,晶莹的泪珠儿便如同断了线一般,直直的往下掉,哽咽的叫了一声“杨子哥。”
郑杨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我现在就跟你一块儿回去。”
说着,带着文娟就想走。
郑晚儿一看,就知道她哥这平静的外表下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平静,瞧,这不都乱了分寸了?
她连忙拦住就要往外走的郑杨,说道:“哥,你瞧你,不得收拾一下再走?”
迎着他不解的眼神,郑晚儿有些无奈,眨了两下眼睛,又道:“你总得收拾两身衣裳吧,还有,这么老远的路,难不成要走回去?我看,再去许叔家里,借一下他家的骡车用用,赶着骡车去,也快点儿。”
郑杨瞧见妹妹的颜眼色,明白了。文娟娘病重,他这一回去,也不可能当天就回来,说不定,还得在榆树庄住些日子,带两身衣裳才好换洗不是?
他连忙点点头:“诶,我这就去收拾。”
“行,你去吧,我先去许叔那儿,跟他借车去。”
说罢,兄妹两人分头行动。
郑晚儿来到许家,正好许家两口子都在家,听到郑晚儿的来意,致远娘便连忙叫丈夫去把骡子拉出来,顺便再把车套好,又帮着赶到郑家的门口,这才回去。
正在这时,里头的郑杨也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同文娟两人并排着出来,后头还跟着杨老太太,对郑杨叮嘱着什么。
“杨子,你看看你文家婶子到底咋样了,要是你自己忙不过来,就叫你经文哥去帮帮你,或是叫他过来给我们传个信儿,我们就赶紧过去。晚上……”
她原本还想说,晚上要不就回她家睡去,毕竟郑杨同文娟两人还没有成亲……不过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郑杨连连答应了:“放心吧,姥,要是有啥事儿,我就叫经文哥过来说一声儿。”
郑晚儿这时却往前一步,说道:“我看,我在家里也没有事儿,要不然就一块儿跟过去看看。”
杨老太太有些迟疑,郑杨就罢了,可是晚儿再过去……但是她心里也知道,晚儿丫头主意正,要是她跟过去,说不得有些事情还真能直接拿主意,也不怕手忙脚乱的了。
便点点头:“行,那你晚上就回姥家去睡,叫你大嫂子给你把铺盖铺好。”她是怕文娟娘万一真的有个好歹的,晚儿在那里会被吓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呢。看着外孙女儿亲口答应下,她才算放了心。
“我去给你收拾两身衣裳。”杨老太太说着便要回去,被郑晚儿一把拉住了。
“姥,我就是过去看看,最多明儿就回来了,别收拾了。”郑晚儿道:“而且现在都这会儿了,还是赶紧过去要紧。”
杨老太太听她这么说,也只得随了她。
郑晚儿跳上车,同文娟挨着坐一块儿,郑杨对杨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姥,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罢,便扬起手里的鞭子,赶着骡车往外走。
“诶,路上小心些。”杨老太太目送着几个孩子的背影,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微微的担忧。要不是家里还有三个在学堂念书的小娃娃得有人看着、给做饭,她都想要跟着过去了。这虽然这外孙跟外孙女儿都是稳重人儿,不过到底年纪还不大,哪里经过这种事儿啊?
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儿了,只看明天晚儿回来了怎么说的。
因为心里着急,郑杨赶着车,亦是比平日里快了些,直接赶着车进了榆树庄,把车停在了文家的门口。
等文娟把院儿们打开,先把骡子牵进院儿里栓好,三人又直接进了屋里。
文娟娘因着生病,常年以来就没有断过药,她的屋里要药味更是浓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一踏进这间屋子,郑晚儿只觉得,除了药味以外,还有一丝浓浓的衰败的气息。
她忍不住往那边炕上一看,这会儿正是大白天,借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倒也尚且能看得清楚屋里的情形。
这会儿才刚过完中秋不久,还不到九月里呢,天气虽然有些凉了,倒也不至于有多冷。可是文娟娘身上早已盖了厚厚的、隆冬时节才盖的厚棉被。
上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就是骷髅外头包了一层皮罢了!
郑晚儿看了,真是被吓了一大跳。上回见到文娟娘的时候,虽然也很是消瘦,不过脸上到底还是有些肉的。可是这回一看,只见那文娟娘两颊、眼窝都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脸色蜡黄,嘴唇却是苍白,甚至还干裂了。
这样的状态,即便是不懂医术的郑晚儿看了,心中也明白,文娟娘这回,是真的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之相。
想到前世的时候,奶奶最后的日子也是这样,郑晚儿心里,便很能体会文娟现在的心情,简直是感同身受。
文娟心里亦是难过的紧,她上前,先是摸了摸她娘的额头,见温度尚且还算是正常的,这才放下了些心,然后俯身在她娘耳边轻轻的叫道:“娘,娘?醒醒,我按照您的吩咐,把杨子哥给请来了。”
文娟娘先前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在听到杨子儿子的时候,眼睛终于动了动,半响,才十分费力的睁开眼睛,艰难的道:“杨、杨子在……在哪儿呢?”
郑杨听到,连忙上前去,还特意凑近了些,好叫文娟娘看清他:“婶子,我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