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已经开始, 圣上也就是开头讲了话, 不久就离开了, 毕竟, 他一直在那里的话, 难免要给新科进士们带来不少压力。想着司徒瑾也要过来, 圣上干脆到长宁宫这边准备与谢皇后司徒瑾一块用膳, 哪知道来了之后一问,谢皇后还在更衣,难免疑惑起来。
“难不成之前有茶水洒到衣服上了?”圣上坐在那里, 玩笑着问道。
司徒瑾笑嘻嘻地说道:“父皇这可就猜错了,儿子之前给母后送了几件首饰,母后想着得挑几件配套的衣服呢!”
圣上顿时神情有些古怪起来, 一般是配着衣服戴首饰, 如今居然是配着首饰穿衣服了?
等到谢皇后换了衣服出来,圣上才算是明白了, 他瞧了一眼司徒瑾, 笑道:“小七的眼光不错, 这副头面倒是将之前那些都比下来了!江南织造那边新进了些料子上来, 回头每样给梓童挑个十匹来, 给梓童你做点衣裙穿!”
谢皇后笑道:“却是我占了便宜了!”
圣上欣赏地看着谢皇后,嘴里说道:“这也是小七的一份孝心, 你尽管受着便是了!”
谢皇后瞅了瞅座钟上的时间,问道:“圣人不是在前头主持琼林宴吗?”
圣上说道:“都是新科进士, 朕在那里, 他们反而是不自在,不如叫他们松散一番!”
谢皇后赶紧说道:“那圣人定然还没有用膳了,绣云,赶紧叫人摆膳!”
圣上笑道:“不知道今儿个梓童这里做了什么膳食?”
谢皇后答道:“昨儿个小七就叫人送信,说今日回来,臣妾想着小七最爱原汤原味,不喜欢用过多的调料香料,因此,便叫膳房那边按照小七的意思做了些菜,吃起来也清爽!原本却是不知道圣人要过来,却是没有特意准备。”谢皇后如今对圣上也没那么殷勤备至了,因此,说话也算不得婉转,谁知道今儿个琼林宴这等日子,圣上不在大明宫那边,又跑来了呢!
司徒瑾在一边笑了起来:“却是母后疼儿子!”
圣上也没有什么想法,他其实如今也很少吃什么重油重盐的东西了,也是御医的意思,人到了这个年纪,口味就该清淡一些,才是惜福养生的道理。另外,也是圣上对于之前香料香炉下毒的时间有了想法,而菜肴如果取其本味,里头若是不用各种调料作为遮掩的话,也不容易做什么手脚,因此如今也习惯了,当下说道:“梓童还不知道朕吗?朕如今也吃得清淡!”
谢皇后想想也是,这大半年来,膳房送过来的菜都不是那等浓油赤酱类型的,她自个本来也不喜欢口味过重的东西,因此,即便圣上过来,也没有特意按照圣上以前的口味准备,倒是没发现,圣上的食谱也悄悄变了,不过嘴上却是说道:“圣人也就是近些日子有些变化,臣妾还以为圣人是在迁就臣妾的口味呢!”
这边说话间,一众宫人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悄无声息地将膳食在桌上摆好了,又悄声过来回话,圣人起身说道:“那就用膳吧!”
桌上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如今还是春日,正巧取了一些春天里的野菜菌菇,或白灼,或做成羹汤,颜色分明,颇有些赏心悦目,其他的,也做得很是清爽。
谢皇后笑吟吟地叫宫人先各自盛了一小碗翡翠虾丸汤,慢慢喝着,一碗汤喝完,司徒瑾才问道:“父皇,听恩侯说,荣国公求父皇给他家嫡女赐婚了?”
圣上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男方正是这一科的探花林海!虽说之前无官无爵,不过也是列侯之后,他自个也是个出息的,不算辱没了贾代善的嫡女了!怎么,小七对贾家的丫头感兴趣?”
司徒瑾摇了摇头,说道:“父皇说笑了,我就是今儿个被恩侯拉去看进士们游街,听恩侯说了这事,有点好奇而已!”
圣上用筷子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侍膳的宫女赶紧夹了一块清蒸鳜鱼,去掉鱼刺送到了圣上碗中,圣上嘴上说道:“代善一直是个通透的人,他啊,也不想让女儿高嫁,林家其实正好!”
司徒瑾点头说道:“嗯,父皇,我听恩侯说过了,贾家想要从下一代开始转文了,林家虽说之前也是侯门,不过原本便是文臣出身,却是子嗣不茂,林海上头没了父祖长辈,也要借贾家的势,算起来也是一拍即合了!”
圣上轻笑起来:“按理,勋贵与国同休,只是,他们大多数一代比一代不争气,朕再如何宽容,也不能养着这些人家一辈子,所以啊,不管他们想要继续挣军功,还是想要转入文途,朕都是乐见其成的!朕不怕他们太出息,就怕他们没本事!贾家还好,恩侯嘛,也是朕从小看大的,大本事没有,不过许多事情,他看得通透,难得的,又有一颗忠心,朕就取他这一颗忠心!至于之后如何,还得看他们自己的!”
司徒瑾又盛了一碗酸笋鸡皮汤,嘴里说道:“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苦差事,习武其实更苦一些,富贵人家出身的,又有几个吃得了这样的苦头!最重要的是,如今也没什么仗要打了,想要挣得什么军功,谈何容易啊!”
圣上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只要乐意,还是可以打仗的,但是不划算,如今天下这么大,远一点的地方发生什么事,快马加鞭将折子送过来,起码都要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若是国土再大一些,边境上要是发生什么事,别搞得光是传个信都得一两个月啊,那时候,什么都晚了!如唐时,倒是设置了都护府,最终也不得不撤掉,正是因为如此!”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距离太远,通讯成本高,统治成本也很高,盲目扩大领土,完全是自讨苦吃。
司徒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如果直接将宗室乃至勋贵们按照功劳分封出去,将那些地方作为他们的封地的话,这些人巴不得继续征战呢,只是,朝廷已经多年没有分封之事,也担心诸侯会反客为主,因此,也从来没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司徒瑾自个嘛,他也懒得去管理什么封地,因此,这个建议,他还是不说了,免得到时候别人还以为他有什么异心呢!
圣上对司徒瑾的想法浑然不觉,他做出了解释之后,又是说道:“其实如今的情况也还算是不错,咱们如今已经开始跟狄戎那边展开贸易,主要就是跟这些狄戎人换羊毛羊绒,如今看不出来,等十年八年之后,那些狄戎人也就习惯了靠着这种交易跟咱们换取粮食工具之类的,慢慢也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咱们也能省不少心!”
司徒瑾对这种事情自然是了解的,无非就是把狄戎那边当做原料产地,搞贸易剪刀差,狄戎那边除了资源,又没有技术,没有资本,也只好被剥削,然后大部落抢劫小部落,首领剥削下头的牧人,他们自个就能打起来,哪怕是为了维持舒适到奢靡的生活,对于南下打劫也会没多大兴趣了。
说到这里,圣上在那里轻哼了一声:“朝堂上头,一帮混账嘴上喊着什么奇技淫巧,结果看到钱了,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大!这帮人算起来,还比不得那些工匠有用呢,起码工匠们造出来的东西能挣钱,而这帮人,只会给自个捞钱!小七啊,你回头有空也该跟你太子二哥多说说话,他啊,就是被一帮读书人教得有点天真了,许多事情看得不够透,回头你叫他见识见识!”
司徒瑾赶紧说道:“父皇这话说得,其实太子二哥心里都有数呢!”
圣上也就是嘴上说说,其实对太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如今年富力强,其实也不着急培养太子,因此,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又问起了皇庄上的事情。
司徒瑾捡一些容易理解的跟圣上说了,圣上如今特别信奉管仲的学问,司徒瑾这边一说,圣上那边就开动脑筋,想着这里头有没有搞贸易战之类的可操作余地了。
谢皇后在一边听着,并不插口,对于这些东西,她一方面不怎么了解,毕竟,无论是在闺中还是进了宫,谢皇后能接触的知识都是有局限性的,也就是司徒瑾大了之后,经常跟谢皇后提起一些事情,谢皇后才慢慢找了一些技术性的书籍自个慢慢看着,不过这些书籍多半比较枯燥,谢皇后也很难真的升起多少兴趣来,因此,顶多也就是知道一点皮毛。而另一方面,自从出了个则天皇帝,对于后宫干政这种事情,皇家一直非常忌讳,因此,谢皇后平常也不会对这些事发表什么看法,只是看着司徒瑾侃侃而谈,心中难免生出一点骄傲之意。
那边琼林宴结束的时候,就有了旨意下来,主要就是针对前三甲的,按照惯例进入翰林院作为编修修撰,而林海又额外接到了一张赐婚的旨意,自然是贾敏与林海的婚事。
林海早就知道贾代善去求了圣上赐婚,哪知道居然在这个时候宣布了,林海一边深感贾代善的圣眷,一边心中苦笑,这真是将一帮同年的风头都压过去了,回头说不得就要被排挤。不过林海也想得很清楚,世上任何事情都是不能两全的,他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借助荣国府的力量让自己能在朝堂上立足,早日出人头地,复兴林家,那么,许多事情都是必须要面对的,因此,他恭敬地接了旨意,就想着回去之后就准备礼物,明日就去贾家拜访。
而荣国府那边,赐婚的旨意同样送了过去,既然圣旨已下,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史氏虽说心中郁闷,不过还是得表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回头看到贾敏两靥生晕的模样,心中就有些发苦,自个这边觉得女儿吃亏了,架不住自家女儿自个乐意,因此只得忍了。
贾代善却是心头大定,圣旨一天不下来,他就要担心生出什么变故来,如今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当下就开始吩咐两个儿子:“明儿个你们未来的妹夫就要上门,你们不管外头有什么事情,都给老子拒了,老老实实在家接待林海,明白了吗?”
贾赦跟贾政都答应了下来,贾政还存了点小心思,觉得自个也是读书人,跟林海自然更有共同语言,因此,恨不得拍着胸脯打包票了。
贾代善回了荣禧堂,瞧着史氏的模样,就知道史氏还有些不乐意,干脆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夫人,我们家到了如今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再往下承袭一任国公了,而且今后,立功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就算有,老大和老二都不是这块料!他们从小都是富贵窝里头长大的,老大还跟着一帮人出去打过猎,老二只怕连只鸡都没杀过,叫他们上战场,纯粹是送命!所以,咱们家势必要开始读书科举的!林家也就是一时没有别的依仗,我们祖上还有点交情,这才肯跟咱们家结亲,换了其他人家,还不乐意答应这门婚事呢!”
史氏见贾代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得说道:“老爷,妾身明白了,横竖敏儿的嫁妆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如今再多添一些便是了,也叫敏儿出嫁之后,不受什么委屈!”
贾代善顿时笑了起来:“夫人实在是过虑了,我贾代善的女儿,谁敢给她什么委屈受!何况,林家也是知礼的人家,不会不晓得轻重的!”
史氏心中白了贾代善一眼,男人啊,都是这个样子,自以为是,后宅里头的手段,多有叫你有苦说不出的,这么一想,史氏便有了主意,决定回头好好跟贾敏说一说,不能叫女儿出门了,还吃了哑巴亏。
贾家这边才见过未来姑爷没多久,林海居然说动了贾赦,要来皇庄上拜访司徒瑾。
司徒瑾也有些愕然,虽说每年给他送礼的人不少,但是,人家也就是怕得罪了他,真没什么人上门的,而听贾赦的意思,林海似乎有投靠他的意思?自个可没打算在朝堂厮混,对于林海的仕途,可没什么助力!
因着知道林海的一些特殊之处,因此,司徒瑾干脆答应了林海的求见。
第二天一早,林海便到了庄子上。林海想要投靠司徒瑾自然也是有原因的,贾代善一家子,怎么看都是东宫一党,而林海却压根不想站队,可是对于他这样的小身板来说,压根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要是一直拿乔摆出一副不偏不倚的样子的话,人家不会觉得他是什么孤臣直臣,只会觉得他左右逢源,不识抬举。
别的新科进士其实没多少这方面的担忧,因为他们的地位可以说是微不足道,问题是林海作为贾代善的女婿,这就有了拉拢的余地,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他自然要投靠太子,只是,林家如今只剩下林海一个人了,非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冒险,因此,他决定选一个更可靠的对象。
司徒瑾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他压根也没必要结党营私,他压根对于朝堂半点兴趣也没有,虽说顶着个司农的身份,除了大朝会,几乎从来不会出现在朝堂上,这叫许多想要投靠的人都很是丧气,投靠一个没野心的对象,安全是安全了,问题是,前程也没了。
再有就是,司徒瑾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啊,司徒瑾的圈子非常封闭,能够跟着他的,也就是几个从小认识的人,便是贾敬之前要过来做长史,还得显示一下自个在道学上的本事,还有学习的本事呢!
林海不是什么研究农学的料子,他想要投靠,自然也得有相应的价值才行。
林海却是做足了准备,无非就是投其所好,林家在前朝就是世家,但是自从靖远侯跟随□□之后,一直以来,子嗣上头就非常艰难,算到林海这一代,已经是五代单传。有人说靖远侯当年跟着□□征战天下做军师的时候,直接间接死在靖远侯手下或者是计策下的人太多,有伤天和,这才与子嗣有碍。另外,也有人说林家祖坟有问题,总之,很多人都是从鬼神方面考虑。
这也导致了林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方面着手,但是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找到原因,不过因此认识的道门佛门的高人,还有收集到的各种不知道真假的典籍和法器很是不少,如今,林海干脆带上了不少过来,充当礼物。
司徒瑾之前也就是远远见过林海一面,压根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林海到了司徒瑾面前,司徒瑾神情就有些古怪起来了,他忍了忍,还是问道:“你们林家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林海顿时一愣:“殿下何出此言?”
司徒瑾很是直白地说道:“我之前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道藏,对于一些望气之类的手段也有些了解,如今看你身上气数,实在是有些问题!”司徒瑾没有专门修炼过什么望气的法门,不过就是知道个大概。他却不知道,因为他那门观想法的缘故,他以为的大概其实很是了不得。只不过,他平常接触的人里头,气数并没有什么异常,皇家人中,更是有龙气庇佑,以他如今的道行,也看不出具体的来,因此,平常根本不会来望气。这会儿他瞧见林海之后,心血来潮之下,就用望气术看了看,顿时就有些吃惊起来。
林海顿时心中一惊,他感觉似乎自个找到了林家子嗣不丰的源头了,当即就是深深行了一礼,说道:“还请殿下明言,林海感激不尽!”
司徒瑾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也很想知道,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因此,直接说道:“你们林家也是从龙功臣,自然应该得了龙气庇佑,之后为官也能造福一方,按理说该是子嗣绵延,富贵绵长的命格,只是,我刚刚一看,却见到你家的气数不知道被什么在不断吞噬,直接影响的就是你家的子嗣之运,等到气数尽了,你们林家也就绝嗣了!”
林海原本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这会儿却是维持不住了,脸色发青,额头上青筋都露出来了,他这会儿干脆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说道:“求殿下相助!”
一边贾赦也是傻了眼,以后林海可是他妹夫,要是林家没有子嗣运,那么贾敏嫁过去,岂不是连个孩子都没有?这个时代,不能生孩子都是女人的错,到时候,贾敏该怎么办?当下,贾赦也是眼巴巴地看向了司徒瑾。
司徒瑾顿时露出了有点为难的神色,他哪知道到底是什么影响了林家的子嗣运啊,他对这些都只是粗通而已,何况,这说不定真的跟林家的什么风水祖坟有关系,司徒瑾哪有空跑林家去帮着看风水。
不过,林海这事让司徒瑾起了猜测,说不得,林家乃至贾家的情况,这所谓的命数并非天定,而是人为干涉的,不过,这等影响人间命格之事,按理即便是神仙,也是不能肆意妄为的,这里头肯定还有什么文章。
司徒瑾犹豫了一番,然后问道:“那个,林探花,你乃是林家家主,莫非林家没有祖灵吗?”
林海顿时苦笑一声,林家当然有祖灵,别的不说,林海上头的长辈还都有朝廷册封的爵位呢,按理说,死了之后,阴宅都是与阴土龙庭相通的,然而,也仅仅如此了,林家子嗣单薄,哪怕四时按时祭祀,祭品丰厚,但是这香火之力,压根不是祭祀丰不丰厚的问题,这牵扯到人心信念。这年头缘何大家都要说什么多子多福,为的就是这些,死了之后,多几个人供奉,提供的香火念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海虽说对于阴土之事不是非常了解,但是自家人丁稀少,没有更多的人祭祀,阴土的祖先也很难有额外的神通,阴土龙庭既是保护,也是桎梏,即便发现了什么问题,也难以突破阴土,与阳世交流。
林海粗粗将事情一说,叹道:“如今事情就是如此,我们做子孙的发现不了问题,只能任由问题恶化,而阴土那边就算是发现了问题,也没办法托梦,因此,这事就成了死局!”
司徒瑾想了想,然后解释道:“这事既然牵扯到林家几代人,说明这跟你们家祖宅、祖坟有关联,你家祖籍姑苏,我毕竟是皇子,无事是不好离开京城的!”
林海抿了抿嘴唇,问道:“还请殿下指点迷津,若林家得托此难,林海永感殿下大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司徒瑾不由失笑:“我要人赴汤蹈火算什么!贾家清虚观那位大幻真人乃是龙虎山天师一脉出身,在望气上头颇有造诣,叫恩侯带你去找他便是,就算是他不行,我想,付出一点代价,龙虎山那边也会愿意帮忙的。尤其人间出现这等事情,龙虎山解决了也是功德,他们会出手的!”
林海一呆,没想到贾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当下热切地看向了贾赦,贾赦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又说道:“这事还得先去找父亲说清楚才行,张真人名义上是父亲的替身,很多事情,父亲那边不点头,是不好干的!”
林海想想也知道,这等事情,贾家那边知道了,若是不能解决,这桩婚事哪怕是御赐的,贾代善疼爱女儿的话,也会想办法搅黄了。而如果解决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不过,林海肯定要欠下更多的情分,日后只得跟贾家更加密切了。不过,这等关系到林家子嗣传承之事,林海是万万不能错过的,一旦错过机会,他就是林家的罪人。
林海这边留下礼物,就简直是火烧火燎地跑了,司徒瑾对此很能理解,一个不对,林家就断子绝孙了。不过这等手段,也实在是骇人听闻,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于做出这等事情,须知,天规森严可不是假的。尤其这等小千世界,地方就这么大,各个地方出了什么事,各地的土地城隍都看在眼里,另外还有什么日游神、夜游神、门神、灶神之类的神仙,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说笑的。
林家出了这等事情,按照林家几代单传的时间来看,这事只怕是开国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些神灵难道一个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都不敢说,或者是说了,却被人遮掩住了?司徒瑾稍微一想,就觉着,这里头水很深啊!
不过,这让司徒瑾更觉得有趣起来,这里头,肯定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文章,看样子,那些所谓的神仙,也不是真的大公无私,也有七情六欲,心里头也有一些小九九。
那边,贾赦带着林海回了荣国府,贾代善这会儿就在梨香院里头听一个说书的先生在那里说书,听到儿子和未来女婿来了,挥手叫说书先生退下,等到两人进来之后,问道:“不是去神农庄上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等林海出口,贾赦就咋咋呼呼地说道:“老爷,妹夫可是遇到大事了,妹夫一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人暗算了,解决不好,就断子绝孙了呢!”
贾代善顿时皱起了眉头:“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海的八字他专门拿去算过,是青云直上,光宗耀祖,儿女双全的命格,怎么又什么断子绝孙了。
贾代善冷着脸,说道:“难不成你们遇到什么江湖骗子了?”
林海赶紧解释道:“岳父大人,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却是七殿下亲口所说!”说着,他将司徒瑾之前说的一番话又说了一遍,贾代善眉头拧得更紧了。
贾代善一开始是有些懊恼,早知道这般麻烦,还不如不招林海这个女婿呢,不过,再一想,又悚然一惊,当初有人能拿林家做手脚,会不会以后也会拿自家做手脚呢!
想到这里,贾代善直接站起身来,吩咐道:“备马,套车,我们这就去清虚观!”
贾代善乃是武人性子,一贯雷厉风行,既然知道出了问题,那么就要赶紧去解决才行。
清虚观这边,虽说勉强算是贾家供奉的道观,但是也对其他信众开放,远远瞧着荣国府的车子来了,下头迎客的道士赶紧回去禀报,张真人听到只是一辆马车带了几个人过来,就知道荣国府来的不是什么女眷,而且并非大张旗鼓而来,因此,也没有叫那些信众离开,只是亲自带着人出门迎接。
贾代善带着贾赦与林海从马车上头下来,张真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国公爷与大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这位便是贵婿吧,果然好人才!”
贾代善没有多敷衍,只是说道:“今日某却是有事相求,不如入内细谈?”
张真人当下点了点头,伸手虚引:“那便随贫道入内吧,几位,请!”
张真人直接领着几个人进了自个的精舍,又叫道童上茶上点心,然后才问道:“不知国公爷何事相询?”
贾代善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还请真人先瞧瞧我这女婿!”
张真人笑道:“贵婿的八字还是贫道批的,可是好命格……”他自从那次用望气法看司徒瑾被反噬了之后,如今已经不随便望气了,只是如今贾代善开口,他也只能看一看了,结果一看就被吓了一跳,几乎没蹦起来:“这,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篡改贵人命格?”
贾代善一听就知道,的确有人在林海甚至是林家身上做了手脚,当下便问道:“还请真人细细说来!”
张真人收回了望气之法,叹道:“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命数运道这等事情,听起来乃是天定的,其实不然,这凡人的命数并非一成不变的,因此,世间多有改运之事,不过,这改运关键还是人,如果谁家祖上有德,偏生养出个败家子,那么祖上的德行也只能保证败家子不连自家的性命都败掉!而像是官宦人家,一般都会选择福地作为祖坟,平时也要积德行善,方能得到天地神灵的庇佑!”
张真人说到这里,一脸的困惑:“林家自靖远侯从龙以来,一直恪尽职守,造福一方,哪怕是从林探花身上看,功德也是绵延不绝的,这等人家,按理乃是得了神灵眷顾的,只是,不知道什么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林家气运上头做了手脚,行了盗运之事,若不是林家历来积德行善,又能科举出仕,只怕两代之前,林家便已经彻底凋零了!”
贾赦插口道:“张真人,此事可有解决之道!”
张真人正色说道:“这等欺天之事,贫道既然见到了,就绝不能不管!只是,此事如果仅有贫道一人,却是力所不逮,因此,还得求了本家那边帮忙才行!”
贾代善当下就说道:“张真人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便是了,此事解决了,无论是贾家,还是林家,都感激不尽!”
林海也是说道:“若是龙虎山能帮助林家度过这一劫,林家定有厚报!”
张真人直接说道:“此等事情乃是替天行道,若是像林家这样的积善人家,都遭此横祸,何况是他人呢?因而林大人尽管放心便是,贫道定然不会置之不理!”
林海当即又道了谢,贾代善在一边说道:“如海,你这边正好要回乡祭祖,我们家也得派人到姑苏与你母亲商议亲事,因而,趁着这次机会,就将事情解决了吧!”
林海连连答应了下来,心中略微放下了一点心,张真人既然是龙虎山一脉,龙虎山张天师还是很值得信赖的,真要是没这个本事,朝廷也不能代代册封张家人做天师啊,别的不说,茅山、终南山的道士们首先就要有意见了,毕竟同行相轻,没有这本事,光是同行们的挑衅,就足够折腾死他们了。如此一来,林家的问题算是可以解决了,这时候难免叹道:“不知道什么人,难不成与我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竟是要用这般阴损手段,就不怕伤了阴德吗?”
张真人心里寻思着,这里头会有些什么花样,敢做这种事,还持续了百年之久的人,定然不是什么等闲的小人物,说不定就牵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毕竟,本事稍微差一点的,也不能叫那些负责监察天下的神灵睁只眼闭只眼。不过,这对于龙虎山来说,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说不定,这事情捅上去之后,还能让自家的老祖宗占点便宜。
别以为天庭就是一团和气,实际上,真正有实权的神职是很有限的,普通的没什么根底的修行之人,就算是成仙了,也只能说是散仙,为什么呢,没有神职啊!而一般的神职,那些修行成仙的人也看不上,修行数百年,好不容易飞升了,总不能跑去做什么天兵天将吧,实在是太掉价了。
天庭张家的老祖宗同样领着一个天师的职位,然而,职权上头也很有限,还有其他天师分权,想要再进一步,那叫一个千难万难,如果这事抓住了哪位神仙的把柄,说不定自家老祖宗就能再多出一点职权来,回头对于龙虎山来说也更有好处,别的不说,老祖宗职权大了,他们能够借用的神力权能也更多了不是吗?
当然了,如果是遇上老祖宗也招惹不起的对象,林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这事可能性不大,真要是那等大能,如何看得上林家的气运,人家真要是想要折腾,在皇室岂不是更有效?
这么一想,张真人心里就有数了,帮着林家并无什么害处,反而还有利于龙虎山在权贵之中的影响力。不管是什么宗教,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走上层路线的,不依人主,不成法度。走群众路线的,往往都是邪教,搞出一些愚夫愚妇来,妄图在暗地里头搞事情。说不定,这次的事情,就是什么邪教邪神在搞鬼,他们为了吸引信徒,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再这么一想,张真人顿时更是心热了起来,若是真的能够干掉什么邪神,那龙虎山能够弄到的好处可就更大了。
因此,张真人只是说道:“此事已经过于久远,想要追查,也不容易,不过,这一点也不用着急,回头破局之后,幕后黑手说不得就要露出马脚来了!”
林海却是忧心忡忡,又是愤怒不已,林家遭了百年算计,以至于代代人丁单薄,勉强维持,若是命中注定也就算了,偏偏是人为的,这叫林海如何不愤慨,若是真遇到了幕后黑手,林海恨不得扑上去将人千刀万剐了。
贾代善却是在一边又说道:“这次却是要劳烦张真人辛苦,有什么需要,张真人尽管开口便是!”
张真人直接说道:“兹事体大,贫道一个人却是力有未逮,得先回一趟山门才行,至于林大人,可以先行一步,说不定,贫道等人还能先到姑苏呢!”
林海当即答应了下来,又一番类似于重塑金身之类的许诺,张真人自然也不会推拒,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修行起来也都是需要钱财的好不好。
这边暂时商议妥当之后,林海几乎是第二天就从陆路赶回姑苏,明面上是为了祭祖,还有商议亲事,实际上却是要赶回姑苏,配合从另外一路前往姑苏的龙虎山真人们查看林家祖宅祖坟的问题。
而这一边,贾代善却悄悄上了密折,跟圣上说了这事,既然林家当年都遭了算计,会不会其他一些人家也有问题呢?
圣上对此也很重视,在一个有着真实的天庭地府神灵存在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今日有人敢于截取朝廷重臣的气运,他日会不会有办法悄悄盗取国运?这等贼子,自然是不能饶恕的。
对付修行之人,朝廷自然也有自个的办法,圣上一方面派人跟着前往姑苏查看,另一方面,又命人巡查皇陵,以免皇陵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可就是笑话了,而发现此事的司徒瑾也被叫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