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要退位, 自然不能还住在大明宫, 宫里头原本可没有留太上皇要住的地方, 圣上自个说要去宫外住着, 真要是这样, 那真是要把新帝的脸打肿了, 因此, 宫里头准备出一个合适的宫殿给退位后的太上皇居住,自然是势在必行之举。
太上皇回头要迁宫,太上皇后也不能例外, 那些太妃太嫔们可以随便找两个宫室塞进去,太上皇后也是一宫之主,也是得有个单独的宫殿的, 因此,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太子, 还是内务府, 都急得抓耳挠腮。
太子自个的妻妾也很是不少, 这里头有好些个都有自个单独住一个宫的, 这么一扒拉之下, 原本很大的皇城都显得有点不够用了,尤其一些宫室多年无人居住, 修缮起来,花钱就不说了, 圣上有的是钱, 但是这时间上头,真的很紧张,内务府如今事情很多,就算是连轴转,也得忙得过来才行。
不过,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圣上一家子,总不能圣上这边还没退位,内务府就不把圣上当回事了吧!真要是如此,圣上非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不可!何况,司徒毓想要掌握朝政,那真的是绕不开自个老爹,圣上亲政多年,朝堂上下,哪个大臣他不知道,算起来都是他在任的时候提拔起来的,这些老臣可不是司徒毓的班底,因此,哪怕是为了自个的利益,也会更加倾向于太上皇,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司徒毓登基之后,总得给自个身边的人分好处,而原本的那些老臣不腾位置,这些好处又该如何兑现呢?
所谓你父皇还是你父皇,就是这个道理了!给你的,你才能要,不给你的,你就得等着,要不然,就叫你知道利害!
司徒瑾就在那里看着谢皇后一边逗狗,一边絮絮叨叨:“其实我对住在哪个宫真的是没什么想法,后宫就这么大点地方,闭着眼睛我都知道各个宫里头是个什么格局,头一抬,都是四四方方一片天,实在是没多大意思!也不知道你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想头,我倒是真想出宫住着,就算是住在行宫里头,也比住在宫里自在啊!”
司徒瑾笑嘻嘻地说道:“要不母后你去我王府里头住着就是了,我王府论起大小,也不比皇宫小到哪里去,光是里头的园子,走上一天都走不完的,母后过去,也能帮着我打理府里的事情啊!”
谢皇后点了点司徒瑾的额头:“说什么傻话呢,母后偶尔去你那里看看那是没事的,真要是住过去,朝堂上头就要翻天了!”可不是嘛,太上皇后自然就该住在宫里,或者是跟太上皇一块住,司徒瑾身份再超然,也就是个王爷,哪有叫王爷奉养太上皇后的道理,这不是说圣上不孝嘛,回头司徒瑾也要被弹劾的!
皇家的身份,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束缚,而且,就算是寻常人家,若是家里的老太太不跟着继承家业的嫡长子,而是跟着喜欢的小儿子住的话,外头也是要嘀咕的,何况是规矩最大的皇家。
固然皇家不讲规矩的时候也多,但是,在这种事情上,大家都是不肯退让的。
司徒瑾想了想,有些异想天开地说道:“要不,回头我跟父皇说,将我那王府直接当做是皇家园林便是了,回头,我再另外找个地方住好了!”
“胡扯!”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这会儿直接训斥了一声,“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这么一来,回头其他人会怎么想?”
司徒瑾自然知道圣上刚才已经到了外面了,刚刚那句话其实就是在试探圣上,见得圣上这般说话,顿时知道这事是没戏了。
谢皇后从贵妃榻上起身迎上了圣上,嗔道:“圣人怎地总是这样,我与小七说点娘俩之间的私房话,结果每次都叫圣人你赶上了!”
圣上笑道:“亏得赶上了,要是回头小七真的上折子,说要将自个王府献上来,算作奉养你这个母后的,回头朕可怎么接?难道要叫天下人知道,皇家窘迫到,连给太上皇后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司徒瑾无奈地说道:“父皇,我哪有这个意思!而且,父皇,你不觉得天天住在宫里头其实很无聊啊,千篇一律的景色,而且皇宫看着很大,实际上去掉前朝,后宫也就没多大了,还有这么多人住着,能住得舒服才怪了!我那里别的不说,地方够大啊,要是规制不够,稍微改造一下不就行了?”
圣上抽出扇袋里头的扇子,敲了敲司徒瑾的头,笑道:“朕再为难,也少不了你母后住的地方,何况,京里头又不是没有其他皇家园林了!等将皇位给了你二哥,回头啊,朕就能清闲下来了,爱住宫里就住宫里,爱住园子里就住园子里,想要走远一些,去行宫也没问题,前些年的时候,朕手里有钱,将行宫园子都重修了一遍,回头啊,愿意住哪儿就住哪儿!”
谢皇后听得顿时两眼也有些闪闪发光起来:“圣人真是大手笔,臣妾算是服了,回头臣妾也能沾点光,到处走走!想想臣妾这么多年,走过最远的地方,还就是南郊那边的行宫呢!”
圣上看着谢皇后的模样,顿时有些歉疚起来,想想看,这么多年来,圣上出行,还真是只有这几年去南郊猎场行猎的时候,带上了谢皇后,早些年的时候,圣上南巡,带的都是当时的宠妃,就算是到了江南,也有人献美,甄贵妃就是在金陵的时候,甄家献上来的,而那个时候,圣上跟谢皇后的关系,可远远没有如今和谐,不过就是普通而已。
因此,圣上不由说道:“梓童若是喜欢的话,回头咱们就可以下江南,烟花三月下扬州,咱们正可以去看看扬州的琼花,在江南也可以多住一阵子,秋天的时候,还能去钱塘看看大潮,潮水涌起的时候,还有人在其中弄潮!”
谢皇后听着圣上的描述,脸上神情很是期待,她虽说祖籍江南,但是长到这么大,还真没见识过江南的风光呢!
圣上说着说着,自个也来了兴趣,他虽说如今年纪不小了,但是身体却很不错,他已经想好了,等到司徒毓这边走上了正轨,他就不待在皇宫里头了,所谓天无二日,地无二主!皇宫里头两个主人,大家都会无所适从的,既然已经决定退下来了,朝政上头的事情,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谢皇后一时间也想不了那么多,哪怕圣上是骗人的,也足够给谢皇后不小的惊喜了,不过,谢皇后看到一边的司徒瑾,立马强调道:“那到时候,也该带着小七呢,小七到今天,也没去过远地呢!”
圣上笑道:“行,以后这些事情,梓童你说了算!”
司徒瑾可不确定到时候自个会不会跟着去,不过嘴上却是凑趣道:“只要父皇母后不嫌弃儿子烦,儿子自然乐意跟着的!”
圣上在长宁宫中的一番言语竟是不知道被什么人透露了出去,顿时,后宫里头一片酸溜溜的。
说白了,对于这些妃嫔来说,圣上变成太上皇,对她们几乎没有任何好处,皇后能变成太上皇后,她们也就是太妃太嫔一流,原本能够独居一宫的,日后只能跟一帮原本的情敌挤在一块,原来还能经常召见儿子的,如今皇宫换了新主人,这可就不方便了,儿子想要进宫,就得看如今那位太子妃的意思了。
尤其是甄贵妃,将自个最宝贝的一只玉枕都摔成了粉碎,她真是气坏了,她这么多年,何曾真的受过什么委屈,一直都顺风顺水,结果圣上那可真是个无情的,嘴上说得再好听,给她的赏赐再丰厚,对于甄贵妃来说,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甄贵妃当年与元后的那点相似之处,她稍微大一点之后就受到了甄家的重点培养,甄家因为奉圣夫人的缘故,在江南那边,简直就跟土皇帝一般,又连续掌着盐道织造这样的肥差,这些钱,甄家可从来没有归还亏空的意思,反而拿来自家用得非常理所当然。
甄贵妃小的时候,因为家中接驾的缘故,就见识过不少御用的东西,后来的用具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在宫里头所见识到的富贵奢华,对甄贵妃来说并不算夸张。
甄贵妃是想要做皇后,做太后的人,结果,她的野心直接被那个曾经给了她无数宠爱的男人摧毁了,这个男人可以给她近乎宠冠六宫的荣宠,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头,可从来不含糊。哪怕是他给过司徒轩不少权力,但是,这些其实是虚浮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司徒轩就会被打回原形。
甄贵妃原本以为甄家这么多年网罗的势力已经足够了,结果,如今却是发现,这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同样不值一提。而如今,听说了圣上对于谢皇后的许诺,甄贵妃更是要怀疑现实了,难道不仅是对儿子,连同对自个的那些所谓的宠爱,其实都是假的吗?甄贵妃简直是不能接受事实了。
而对于谢皇后来说,甄贵妃的这些想法,其实并无任何意义。谢皇后其实是一向瞧不惯甄贵妃的,圣上宠爱甄贵妃,给甄贵妃披上了一身名为圣宠的虎皮,结果她还真以为自个是老虎了,实际上呢,她早就被家族,被圣上养成了连爪子都被磨去的小猫,她以为自个很厉害,实际上,真正厉害的是圣上,圣上想让她有能力,她才有能力,其他时候,她就仅仅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而已。
宫里的花瓶不知有多少,难道除了甄贵妃,就找不出长得像元后的人了?谢皇后就曾经见到过一个宫女,眉眼间起码有元后的三分影子,如果装扮得再妥帖一点,那就更像了,不过,谢皇后显然没有利用这个人给人打擂台的事情,因此干脆当做不知道。而宫里头其他人显然不希望再冒出个莫名其妙的甄妃来,干脆联手隐藏了那个宫女的存在,然后,那个宫女过了几年,到了时间就顺利离宫了,为此,负责这事的人还很是长松了一口气。
甄贵妃自以为的根基其实是虚浮的,从甄家,到甄贵妃,到司徒轩,他们的一切都依赖于圣心,就像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被风浪吹打一番,立马也就散了。
至于所谓的圣心,按照谢皇后对圣上的了解,只要不触及圣上的底线,那么,圣上就会是个非常宽容的人,而一旦涉及到圣上的底线,那么,事情可就要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扭转了!
甄贵妃也就算了,在宫里头,她再多的想法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是甄家如今就走在一个让人不安的道路上,真的急需走下去,他们引来的自然就是毁灭。
而这些事情,谢皇后从来不跟司徒瑾说,在谢皇后看来,司徒瑾只需要忙活自个喜欢的事业就可以了,至于这些事情,她自然会帮忙解决掉,横竖她其实也没有要紧的事情。
既然谢皇后不想要司徒瑾知道,司徒瑾每每也就是装作不知道,横竖在他看来,这些事情就像是菜鸡互啄,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冬日里头没什么事情,接下来的一端时间里,司徒瑾就一直住在了宫里,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自个的王府毫无留恋的缘故,他其实很少住在王府,对于自个的王府都没多少概念,并不将那里当做是自己的家!
而圣上呢,却是带着司徒毓,将前来述职的大小官员几乎见了个遍,然后再给司徒毓讲解这些官员的具体情况,司徒毓在圣上事无巨细的讲解中,日渐变得成熟起来,慢慢的,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加深沉从容起来,与如今的圣上又多了几分相似之处。
时间过得飞快,过了元宵之后没两天,禅位大典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