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
那年,母妃将他送去拜师学艺,只为让他成为父皇最器重的皇子。当他返回,再见到母妃时,她的尸体已经是冰的。她被她最宠信的四五个宫人按住,而她最好的姐妹指挥着他们,给她灌下了鸩酒。
那年,父皇说,他要结束那场战争。他等到的是大军被围困凹口的噩耗,而他带兵赶去支援时,正看到父皇人头落地。
去年,他最爱的女人,情意缠绵地说要在青竹阁等他返回。他真的返回时,竟看到她奄奄一息的一幕,她周围的人都静心等待她咽气。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她,等到的却是她与另一个男人共赴黄泉的决绝。
为什么上天对他这样不公平?为什么这个唯一给过他快乐,让他忘记过痛苦的女人,竟对他如此残忍?
他走到床前,大手骨骼咔咔作响,化为尖利狰狞的狼爪,高大的身躯挡住她面前所有的光。
只要这一掌打下去,穆伊浵,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就会变成一堆肉泥。
从此,他再也不必计较她爱上了什么人,这天下都被他收入囊中,将会有成千上万的女人匍匐在他脚下,跪求他的恩宠。
巨掌挥下去,他的怒气却猛然压住,强大的力道陡然放缓,落在她的心口的狼爪变成了修长的的手,她却没有睁开眼睛,仍是那么平静的躺着,甚至对他无丝毫眷恋。
她的心跳声就在他的掌下,噗通噗通……平静地震颤他的掌心,并没有为他碰触而改变分毫。
这颗心曾经是属于他的,她若想死,心里也只能装着他!这样杀了她,实在太便宜她!
他在心底挣扎着,收回手,紧握成拳。他要让她知道,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人,凤伦,不过是他允许范围之内的小插曲。
感觉到他的杀气收敛,她才睁开眼睛,“为什么不杀我?”
“穆伊浵,你不是要救凤伦吗?”他在床沿上坐下。
“我救不了他。”她自作聪明,以为自己可以鱼跃龙门,翻江倒海,扭转乾坤,却无奈,连自己,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救不了,又怎么可能救千里之外的凤伦?
“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我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和你爹活得好好的。”
她睁开眼睛,满是希冀地凝视着他,“你决定帮我了?阿斯兰……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他怕自己会心软,僵冷地扭过头,不与她含泪的眼对视,“不是帮,是交换,我从不无条件的帮别人。”
他这是在谈判吗?她坐起身,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欣喜地说道,“你想要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都答应?”凤伦和穆项忠值得她这样牺牲?无碍,他会让她知道,她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白费心机。“取悦我。现在。”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取悦,你不懂吗?”
取悦?她听懂了,他是在生气,是要羞辱她。但是,她做错了什么?
“你……真的想要我这残破的身体吗?”她苦笑,“我刚刚没了孩子,对你来说,我的身体一定是肮脏龌龊的,怎么可与你那些侍妾和你的古丽娅郡主相比?而且,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取悦男人。”
这就是她拒绝的理由吗?故意说得让他厌烦,让他介怀,让他越是无法忘记她和那个男人如何亲密?她真是聪明,懂得什么让他最难堪,最痛。
“你已经康复了,而且身体比以前更好。”
“可是,阿斯兰,我的心在流血。”她黑发散在枕畔,巴掌大的鹅蛋脸苍白无血,眼眶灼红,如在泣血,越显得凄艳。
“那又如何?我要的就是一时开心而已。”
他非要这样羞辱她吗?他们曾经那样相爱呀!她不得不与他商讨着条件。“我可以去给你找个如花似玉地处女,我知道你是喜欢干净的人。”
“我不要别人,就要你。要不然,你得到的就是两具尸体,整个五凤王朝也会被我夷为平地。”
他轻描淡写,听着她倒抽冷气,他很耐心地等着她的决定。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仔细考虑,我不喜欢强迫女人。”
然后,他远离有她在的床,走到桌前,坐下来,优雅倒了一杯茶,轻抿品尝,眼睛却含笑盯着她。
夜明珠太过明亮,照亮了整个寝帐,也照出他笑容里暗藏的阴沉,狂怒,嘲讽,伤痛。
伊浵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勇气再与他对视。
她知道,他还爱着她,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一步?被子下未着寸缕的娇躯也因为他凌厉的眼神儿颤抖着。
他曾经救过她两三次,这次他不但救了她,还帮她救凤伦和穆项忠,他们都是他认定的仇人,所以,他要她的身体作为代价并不过分。她这样安慰自己,心便冷静下来,却还是不甘。
“阿斯兰,我们非要如此吗?”
“我们?这个词在你心里还存在吗?你用‘我们’来央求我饶过你,是要玷污我曾经对你的感情,还是要玷污凤伦和穆项忠性命的价值?”
曾经对她的感情?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对她没有感情了。
他一口气把茶喝完,“时间到了,我的耐心没了。”
他起身,朝寝帐门口走。
伊浵一咬牙,掀了被子扑过去,自后抱住他腰际。
他脚步猛然顿住,身体僵硬地立着,感知着她身体婀娜的曲线,他却无法回转身体,只宛若一尊石雕。
她竟然真的这样做?为了两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献出她的身体。为什么现在她不求死?为什么她要这样折磨他?
阿斯兰满心绞痛,却又庆幸,她献身的人是他,是他提出了这样的交易,反正她会成为他的人,她会重回他身边,过程有什么重要的?他当初离开她时,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就在他紧握双拳,矛盾地自我安慰时,她绕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
取悦而已,并没有这么难,她死过两三次了,活着才最重要,自尊,算个屁!
她了解他的身体,她知道哪个部位能让他最愉悦最敏感,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个夜晚她都承欢他身下,没什么难为情的。
可是,她的吻却因为与他视线相触的一刻而迟疑,而笨拙,为什么他的眼神里会有憎恨?
“阿斯兰,你不是让我取悦你吗?”
“是。”
“你没有反悔?”
他挑眉,口气却厌弃,“没有反悔,只是忽然对你没有兴趣。”
“我就说了,我的身体脏了。”她从他身上退开,“既然交易你已经提出,不如,我给你跳支舞吧。”
“也好。”
她从衣箱里翻找,终于,找出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跳舞时穿得红色纱衣,然后,当着他的面,罩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