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就要冲出去追杀花暝司,伊浵忙上前拉住他的袍袖,“爹,因为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请为我的孩子积福吧!”
“那种卑鄙恶毒的吸血鬼,你还想让他继续活着?”
“爹……”伊浵死死扯住他的袍袖不肯放,哭得抽抽噎噎,“女儿求您了!”
“孽缘!都是孽缘!”穆项忠气得头晕脑胀,心焦如焚,眼前发黑,“穆伊浵,我真希望你不是我亲生的,如此为父也能少为你心疼些。”
“我真的不想他死,只想让他毁掉血书……”
“天真!你这个样子前去劝服他,怎么可能让他毁掉?一见你为阿斯兰痛得站都站不稳,他只会妒忌地恨不能掐死你,他巴不得你痛死才好。”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若不去求他,恐怕阿斯兰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毁掉血书,阿斯兰一怒之下不但会杀了他,还会杀光所有的吸血鬼!如今雪狼族表面强大,实则已千疮百孔,已经经不起任何战事了。”她按着心口,越想越是心痛,整个人瘫在地毯上,气息也紊乱。
“到这个时候,你还为阿斯兰着想?你不怕自己痛死吗?”
“我……”
“坐下吃饭,给为父半个时辰想法子。”
“是。”伊浵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却又不敢抱太大期望,在这食古不化,恶魔丛生的世界,让她失望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
她扶着桌沿站起来,虚弱地蹒跚走到椅子旁坐下来,强逼着自己努力的吃。
穆项忠也不得不拿起筷子开吃,冰凉的饭菜食之无味,担心伊浵吃坏了肚子,他忙又用功,用真气挨个把饭菜弄热。
伊浵看着他手碰了盘子之后,饭菜便冒出滚热的白雾,乍然忘了疼痛,不禁瞪大哭得红肿的眼睛,啧啧称奇。
“爹,您是怎么做到的?您的力量是能让东西变热吗?可我的为什么会是结冰呢?”她鼻音尚且浓重,却全然不见了伤心。
穆项忠白了她一眼,完全想不透,她的脑子怎么可以一会儿想毁掉血书,一会儿担心雪狼族,一会儿又好奇于他的力量?!
“爹,你教教我,若是我到外面去玩,带着饭菜冷了,可以就地加热,还不用生火呢,其实……我一直都不太会用火折子。”
“这是内功,不是天凌人天生的力量。”
“啊!原来如此。”伊浵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咬住筷子,心里噼里啪啦打了一番小算盘,“那个……爹,您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呀?女儿还不知道耶。”
其实她之所以亲自潜入天凌国,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救阿斯兰,一个是探查他和皇甫乐荻的神奇力量。阿斯兰安然无恙了,第二个目的却着实难办,如今寻到好机会,她岂会放过?!
穆项忠避而不答,“不要打扰我想法子,趁热吃。”这丫头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实则鬼灵精怪,需得时时刻刻防备才可。
“好吧。”伊浵重新专注于用膳,忍不住提醒,“您老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一定不要藏着掖着的,我会洗耳恭听,耐心学习。”
“吃饭!”
见他又面露怒色,她忙夹菜把自己的嘴堵上,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在努力的吃。
但是,她刚吃了埋首两口,再抬头时,却发现对面的椅子上,已经不见了她英俊老爹的身影。
“爹——”活见鬼了?人呢?
他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一眨眼就消失了呀,就算有阿斯兰那样的轻功,也该留下一缕风做个信号吧。
“爹,爹,爹……您不要吓我……”就算她已经是精灵了,还是个胆小鬼呢!
她忙起身,强撑着力气到处寻找,这整座公主寝宫,却只有她一个人。
“爹,呜呜……”伊浵吓得蹲坐在桌旁的地毯上大哭出来,“爹,您不会是已经被皇甫乐荻处死了,还魂回来疼我的吧?千万不要是这样啊,爹——我求求您,您赶紧出来吧!爹……女儿只有您一个最亲的人呐!”
夜风从窗外袭来,冷飕飕地,掀动纱帘,整座寝殿越显得有些阴冷。
“爹……女儿知道错了,女儿再也不做大不敬的事了。您上次把女儿打去现代的事,女儿也无条件原谅您,您快出来吧……爹……女儿给您磕头了!”
她不敢停下哭,也不敢停下嚷,怕死死的寂静吞噬了自己,更怕穆项忠会彻底消失不见。
“爹,您快回来呀!”
浑厚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满是不耐烦,“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得像个孩子!”
凭空一道刺目的光圈于桌旁闪烁,穆项忠高大俊雅的身躯从光圈内走出来。
“爹……”伊浵喜极而泣,忙站起来擦干泪,“爹,您吓死我了!”
他怀中却还抱着一个黑发的女子,而那女子的脸,竟与她一模一样,再看那身现代的蓝色条纹病人服……
伊浵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泪眼瞪大,“爹,这是在现代的我!”她坠楼时,这个身体不是已经死了吗?
看出她的疑惑,穆项忠抱着“现代版伊浵”走到床边,轻轻地放下来。
“我一直担心你再发生上次冰冻一切的失控状况,便在得知你返回这里之后,带了吸血鬼的血去那边,所以,这个身体早就已经恢复。”
伊浵因他的话无语,怔怔地凝望着他壮伟的背影,只感到一阵滚烫窝心的痛。
“爹……”父爱如山,她只顾了为自己的阿斯兰返回,却不曾想父亲竟担心她再次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而沉默做着有备无患的事情。
穆项忠没有察觉她的感动,打开橱柜翻找出她的衣袍。
“马上给这个身体换好衣裳,我将你的三分魂魄打入这身体,再让她失忆,她不记得阿斯兰,事情就好办了。”
“听阿斯兰说,三分魂魄的我胆小如鼠,花暝司一定会怀疑的。”
“那就四分吧。”
四分和三分到底有什么差别?“爹,您可以把魂魄分的这么清楚?”
“是人都有三魂七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穆伊浵看怪物似地盯着他,会区分魂魄,会将人打到现代,他自己不但能穿越来穿越去,还能从现代带一个身体回来,这该不会就是他天生的力量吧?!
伊浵越想越是担心,如果他一个不高兴,是不是也能把阿斯兰打去现代?打住,不准再想,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你还愣在那边做什么?赶紧动手给她更衣呀。”
“哦,好。”伊浵忙上前来,拿起衣裳给自己的身体换衣裳,“可是,爹,这头发是黑的。”
穆项忠坐去桌旁,从袖中掏出一堆小药瓶,“服了这些药,她不但能忘记阿斯兰,还能把头发变白,和你的一模一样。”
“全部都吃吗?”会不会药品中毒?
“这三瓶,全部喝掉。”穆项忠拿出三瓶药,把其他的小瓶子收进万能口袋似地袍袖。
“为什么是三瓶?一瓶失忆,一瓶头发变白,另一瓶是什么?”伊浵不但对这三瓶药的成分充满了好奇,还对他那个装下那么多药瓶的袖子充满了好奇,古代人的广袖宽袍,当真是暗藏玄机呀!
“废话那么多!做事!”
“哦。”伊浵只得专心忙碌。
穆项忠绝不会告诉她,第三瓶力量神秘,不但可以防止吸血鬼和狼人,将那具人类身体转变成嗜血异类,还能让那个身体有天凌人的所有特征。否则,以他宝贝女儿善心泛滥的性子,定然将这药当成她的护肤品一样,大肆生产,分发给那些人类,届时天下又是一场动乱。
已近卯时,天空暗蓝,星斗满天,远山在夜空下连绵起伏,成群的萤火虫辉映着星光,飘渺如闪光的纱带。
花暝司被倒吊在刑台上,看守他的两个狼人护卫已经睡瘫在地上,打呼声一阵接着一阵,让心痛难以成眠的他烦躁抓狂。
“咝噗咝……咝噗咝……”
能发出这奇怪声音的,除了穆伊浵那个蠢女人,再也不会有别人,但是,怎么可能?
他在网中睁开眼睛,就见女扮男装的她一身白袍,银发高束成一个发辫,以银扣固定,就那么大剌剌地立在他面前。
“花暝司,我来救你了。”她娇俏地对他笑了笑,丝毫没有被噬心毒咒折磨的痛苦,一张俏颜笑得没心没肺,无忧无虑。
他愕然瞪着她,无尽地狂喜将她淹没,顿时忘了疼,“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还要——救他?
“我爹送我来的。”她笑颜如花。
“我害你中了噬心毒咒,你还来救我?”他一定是思念她走火入魔,不,他是被她的讽刺气昏了头。
“我爹说,你是我最爱的男人,我当然来救你呀!”至于什么噬心毒咒,她完全听不懂。
“你不怕被人发现吗?”那群该死的狼人都恨不得他死,她这样徒手来救他,定会引起群愤。
“我爹在我身上布好了结界,狼人都看不到我。”
“你就不怕你的阿斯兰会伤心吗?”这是他最大的疑惑。
“阿斯兰是谁?呃……我爹说,你要问我这个人的话,我只能对你说实话了。”
她爹,她爹,她爹,她是没有脑子,还是成了傻子?说话都依靠她那个神一样的爹。“什么实话?你说。”
“我爹给我吃了药,让我失忆了,他说这样我心痛的毛病就不会再犯了。”
“失忆?你为什么只记得我?”花暝司满腹狐疑,只觉得伊浵又在对他耍什么心计。
“我也不记得你,但是,我爹说……”
“不要再说‘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