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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1第一千零四十一章杭州之变2
  “你是何人?”看到来人,程寅大声问道。
  那中年人来到程寅近前施礼拜道:“都监老大人,在下姓施名杰,是两浙路置制使司的一个小小的衙司。”
  目光投向校场外的一众两浙路官员,程寅大声问道:“置制使司中,可有人此识得此人?”
  在程寅话音落下之后,从两浙路一众官员中走出一人,拱手说道:“见过都监大人,下官识的此人。”
  “赵推官!”程寅识的此人,拱手回礼,这赵推官是两浙路提刑司的理刑推官。
  赵推官言道:“都监大人,下官识的这此人,此人名唤施杰,是两浙路置制司的账房总衙司官,在置制使司当差己有二十余年,朝廷往来与两浙路的税赋、赈灾款项等账目皆是由其经手。”
  衙司为衙门里的刀笔书吏,换做明清两朝官吏分流,小吏想要成为官员几成不可能之事,但宋朝为了给上进的吏员一个为官上进的机会,官府会给一些为吏多年的吏员安上一个从九品差官的职衔,类似于后世军队里的高级士官与工人中的高级技工的待遇一般。
  点了点头,程寅向施杰问道:“施杰,我来问你,本官觉的这账目有异,可是真的?”
  那施衙司官拱手回道:“都监老大人,在下于置制使司从文吏做到衙司官己二十有六年,这二十余年来两浙路之事在下是历历在目,自花石纲起,原本富裕安康的两浙路便渐趋凋敝,至方腊寇起乱平,我两浙路民困府穷,今金人南侵兵围汴都,太上皇与官家处于危急之中,然府司皆无钱粮可用……”
  “停!”程寅将手一摆打断施杰的话,厉声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喜欢啰哩啰嗦,你直接与我说这置制使徐仕宣与杭州知府禇澜二人贪墨了多少此次勤王捐纳的银粮便是。”
  “说的是,他们贪了多少?”
  “这狗官贪污了多少军饷?”
  “他们喝了多少兵血?”
  ……
  不止是程寅,连同一众士卒也连连大叫了起来,一个个更是红着眼睛捋胳膊捥袖子的向前,显然对施衙司的啰嗦极大不满,大有一言不和就要上前臭揍一顿的意思。
  就在这时,只听得兵营内忽有吵嚷声震天,令所有人不由的将目光向外看去,只见一股江流人潮向校场上涌来。
  看到这般洪流人潮,校场上的徐仕宣与禇澜二人吓的一惊,这股洪流是一大群身着红袄的士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义愤真膺,嘴里更是骂骂咧咧的,看人数足足有三两千之众。
  校场内的一千多士卒己经对贪墨案极端不满了,再加上这两三千人,怕是极有可能闹出兵变。此刻胆小的百姓己经开始散去,却又不甘心看不到接下来发生的热闹,又远远的在远处观望。
  校场内的一众两浙路官员,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心中清楚这些丘八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浑不吝的主儿,若是真的闹将起来便是自己没有牵连在内,怕也是保不住这条命。
  很快这般洪流涌到了校场上,将围观的百姓推搡到一旁,有领头的校尉向程寅拱手作礼,大声说道:“程都监,我等听闻有人贪墨军饷,不知可有此事?”
  “我等将要上战场杀敌,却有人中饱私囊喝我等的兵血,这天理不容。”这校尉的话音刚刚落下,便有随来的士卒叫道。
  又有士卒跟着叫道:“我们活着,这些狗官喝我等的兵血,我等或是战死沙场,这些狗官是不是要连我等的抚恤钱也一并贪了去……”
  “对,今日要还我等的公道。”
  “还我等的个公道……”
  ……
  这几人话音落下后,身后数千士卒一齐大声叫道,大有一言不和就上来杀官的意思。
  此刻施杰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在下自幼读圣贤之书,受圣人教诲,自是知道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廉耻勇,绝不愿做下那等污秽之事……”
  “施杰,有话快说,这些人若是急了……”程寅怒道。
  “你这酸腐书生,快说……”
  等的急了,校场中一众士卒们大声逼问道。
  看到阵仗与气氛己经被挑|逗到极致的时候,施杰才大声说道:“回都监老大人的话,徐置制使与禇知府于此次捐纳中|共贪墨银十二万贯有余,粮食七千余石,各色布匹一千三百余匹……”
  轰……
  施杰话音落下时,倒吸冷气声、惊讶声连成一片,随之是士卒各种愤怒的呼喝声。
  “公爷,您果然是站的高望的远。”
  茶楼雅室的临窗口,侍侯在旁边的尺七低声说道。
  屠四也是说道:“公爷,当年您经略两浙时,安下的这些楔子果然起了用处,不枉公爷你将他坐了二十多年的衙司提到了衙司官的位置上。”
  自顾自的捧着碗盏喝了口茶,乐天笑道:“这不怪乐某,只怪这些做官的心太贪,什么钱都敢贪,灾民的安置钱、募集勤王的军饷这些人都敢贪,这些人就是自己在作死,乐某不过是推了他们一把而己。”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官府也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惟一不变的是那些做衙差文吏的,这些差伇文吏皆是本地讨生活之人,自是一辈子挪不得,吃官府的这般官。
  乐天是做差伇出身,自是知晓这个道理,想要经略杭州与两浙,与其拉拢官员还不如拉拢文吏差伇,这些人才是两浙真正的实力派。
  待经过短暂的愕然之后,一众兵丁不满的声音越发的高亢起来。
  程寅将后一挥,强行将这些士卒不满的声音压制下来,向施衙司官问道:“你说言可当真?”
  “在下所言句然属实!”施杰回道,随即又从衣袖里拿出两本账簿,说道:“小的这里还有今夏盐官水患,徐大人贪墨救济钱的证据,贪墨修补钱塘堤坝的实际经费账目……”
  “施杰,你竟敢诬陷本官……”身为两浙置制使的徐仕宣此刻无力辩驳,只有拒不承认。
  “徐老大人,您以为给小的百多贯钱就能封住小人的口?”施杰一副大义凛然之色,“我等为圣人门徒,舍生而求义……”
  “打死他……”
  “对打死这等喝人血的贪官。”
  ……
  施杰的声音虽然高亢,但此刻己经被一众士卒愤怒的声音所淹没。
  “住口……”看到下面士卒吵闹,程寅伸手止住:“此等人犯法,但朝廷自有法度,我等军伍若强用蛮力,岂不是为哗变叛逆?”
  这些士卒都是中华公司名下的官兵,事前都是得过授意戏虽演的真切,但令行禁止是军中必备的素质。
  此刻,只见程寅向提刑司行去,来到一众两浙官员面前。
  此刻两浙官员一个个面露惊色,却见程寅与提刑司的主官提刑官孟怀拱手说道:“提刑司掌管两浙刑律,徐置制使与禇府尊二人贪墨证据确凿,依孟提刑来看他二人当如何定罪?”
  此刻只见孟提刑一脸惨白之色,故做镇定的说道:“程都监说笑了,孟某虽为理刑之官,然朝廷自有法度,似徐置制使与禇府尊二人这般情况,只能交由朝廷由大理寺、刑部、御使台三司会审,这下官是完全做不了主。”
  程寅面上尽是忐忑之色,说道:“孟提刑,现下汴都被金人所围,太上皇与天子都危在旦夕,我等要出师勤王,若是处置不好,怕是……”
  “这几个贪官若不惩治,我等就不出兵……”
  很好,这时有军中士卒极是时候的说道。
  “对,我等就不出兵。”
  “这些赃官喝我们的兵血,难道就让我们用性命去保护这一群喝兵血的赃官么……”
  “说的对,今日不杀他们,我等就不出兵……”
  ……
  孟提刑话音落下后,一众士卒纷纷叫嚷了起来。
  “程都监,这贪墨募款捐纳一事,不仅仅有高仕宣高置制使与禇府尊,两浙路诸司的官员也有份儿……”就在这时,那置制府司的孟杰又暴了一个大料。
  愕然声再次四起。
  与此同时,两浙路一众官员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自古以来,越是级别高的大员贪墨之案便越呈现窝案的方式出现,往往有一名高|官出事,下面的官|场就会出现塌方式的崩溃,这在华夏近年来屡见不鲜;古代官场亦是如此,贪墨案件为做的天衣无疑,上面无法察到珠丝马迹,所有官员也是相互串连包庇,致使民间有官官相护的说法。
  很显然,这一次两浙官场出现了一次大范围的官场塌方。
  又从怀中拿出一本账目,施杰说道:“程都监,这时历年来在下所经手的两浙账目,置制使司、转运司、仓司连同提刑司皆有,所涉官员……”
  说到这里,施杰有意的眯了一眼场上的两浙官员,正待说话之时,却见杭州知府禇澜叫道:“我交待,我检|举……”
  “我也检举……”
  随即,两浙路的一众官员中有官员叫道。
  ……
  丘八们若是闹起事来,绝不与这些官员讲什么理,挥刀下来斗大的脑袋就搬了家,一众官员为了撇清干系,开始相互举|报起来,总之能活得一条性命再说。
  远处茶楼上的乐天笑了,笑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